第110章
了,我想送送你……” 潘蔺无动于衷。 薛大不知为何,感伤起来。他是嫡出,潘蔺也是嫡出,可嫡出怎么都混到了这个份上?他眼里蓄泪,踌躇良久,才道:“承之,去年的封侯宴……对不住。我听闻你放走了元琢,我……我很是佩服。你有才,是被家里边害苦了,元辅肯免你的死罪,就是惜才,待你到了槐州,还是有再施拳脚的机会……” 可是这话薛修易讲得自己都不信,他们都是依存家门活的人,田税捅出那么大的漏子,潘蔺到了槐州,也是万人唾骂,要给人垫脚的。 潘蔺沉默须臾,说:“平净。” 薛修易字平净,跟薛修卓的延清都是薛老爷子起的,他赶忙“欸”一声作答。 “我当年出任户部侍郎,账本在手上犹豫许久,终究没交给海阁老。我为虎作伥,害苦了八城百姓,死不足惜,没什么可剖白的。阒都风雨经年不歇,如今有了薛延清,”潘蔺看向薛修易,仿佛看着多年前还有机会的自己,“八城的荣光到头了。” 薛大听得一声轰雷,炸得阒都亮了一瞬。他以为潘蔺会给他什么忠告,然而潘蔺最终说:“你走吧。” 薛平净把食盒推向潘蔺,道:“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他也沉默下去,在这里坐到雨渐渐大了起来,外头的杂役来催了几回。 薛平净起身时袍子也湿了,他对潘蔺作揖告别。潘蔺站起来,端正衣冠,也回了一礼。 薛平净不敢再看,转身而出,在那廊子里,分不清哪里是出路。 潘蔺听着脚步声远,坐回桌前。他始终没碰薛平净带来的食盒,拿起笔,端端正正地写下“陈罪书”。 这份书信不是给朝廷的,而是给潘祥杰的,是他们父子间的话别。潘蔺写得很长,像是不知如何面对父亲。他在搁笔时哭了一场,随后收拾干净自己,合衣躺到破席上,再也没睁开过眼。 第230章 春月 乔天涯仰身陷在藤椅里, 唇间咬着根红线, 手指灵巧地编动。丑时的月光很薄,从他的鼻梁一侧滑过去, 让他垂着的眼眸看起来十分寂寞。 琴搁在桌面上, 盖着绸子, 已经数日不曾碰过了。 姚温玉醒时没有作声,他侧头看着乔天涯。 乔天涯就像是骤雨后停滞在空谷里的寂寥月, 清澄遥远。那肆意的风成为昨夜旧梦, 在他身上留下了残影。姚温玉还留着那日的重彩,却早已明白自己走不到他身边。 这是场无疾而终的春三月。 乔天涯摘掉红线, 把尾梢收得漂亮。他探臂过来摸到了姚温玉的手, 把那编好的红线戴到姚温玉的腕间。 元琢隐在垂帷里, 透过缝隙窥探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他无声地笑起来,可是怔怔地,枕畔就潮湿了。 乔天涯没有掀开垂帷,他们间仅仅靠着手指传递温度, 仿佛这就是最有余的亲昵, 再靠近一点就会消失。 姚温玉始终没有开口, 像是没醒过。 * * * 翌日沈泽川来时,姚温玉已经起身了,他对沈泽川微微倾身,算是行礼。 “昨日病起遽然,耽搁了公务,”姚温玉垂指捡着杂乱无章的棋子, “今日趁着精神尚可,该与府君说完。” 沈泽川落座,道:“你的病才有起色,休息半个月再谈也不打紧。” “病中闲着也是闲着。”姚温玉沉思少顷,说,“柳州港口实为要务,府君有了这里,就好比在厥西有了可以说话的地方。” 姚温玉和孔岭等人想的事情不同,他看得更远,在如今这水火不容的局势里,比起杀尽大周朝臣,他更愿意替沈泽川收纳贤能。 “府君以为自己缺的是将领,在我看来恰恰相反,”姚温玉把棋子放好,“日后东边三境最不缺的就是悍将,不论是邬子余还是澹台虎,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待到战事平息,有他们驻守边陲,府君东境无忧。府君日后缺的都是能臣干将,成峰虽好,却不肯离开中博;周桂虽忠,却不能担当大任。厥西十三城历经数年,仍然没有落到世家手中,正是因为此地有能臣江青山。” “薛延清能在朝中掀起波澜,储君只是契机,真正原因在于支持他的实干派。这些人品阶不高,却是决定改革能否推行的关键。他们在厥西为民谋利,想要振作李氏江山,重现永宜中兴。他们是远比都官更有气魄的读书人,也是大周最后的良臣。” 九重天不好上,改朝换代意味着无数读书人要梦断前尘。朝局坏到这个地步,海良宜、薛修卓都没有动过换掉李氏的念头,因为这是堪比弑父的罪行。君臣父子构成伦理纲常,数百年来李氏就是天子,这不仅代表着口中要高喊着皇上万岁,还代表着数代人都在追随一个正统。 小说合集📌薇信: [ji070][1][i][] 沈泽川如果再踏进阒都,“府君”要击败的就是巍峨屹立的正统天子,他要得到上苍赋予的弑君权才能摘掉“乱臣贼子”的帽子,然而这还远远不够,他必须用适合的方式让李氏遗臣心甘情愿地供他驱使,否则即便打下了万里江山也做不到齐惠连曾经说的天下兴盛。 “薛延清肃清八城田税,本是好事,但他做得太急了。阒都现在的税赋重头都在八城田税上,他雷厉风行地革掉了丹城潘氏,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继续逼查其余七城,以最快的速度重丈田地;二是缓下速度,给其余七城补交田税的机会。前者要还田于民,可是八城的百姓早已背井离乡远赴中博,他再重录户籍就要耽误今年的耕耘,这样秋后大周三地吃饭问题都要交给厥西和河州来解决。后者田税空亏摊到了八城身上,八城自然要继续摊到百姓身上,苛政猛如虎,如此一来又与先前没有区别。” “等到厥西疲于征调,十三城的百姓也该吃不饱了。府君若是以柳州港口为契机,建立东西水路,衔接南北马道,河州和中博就能缓解厥西的负担。” 姚温玉说到这里,太阳已经晒到了檐下。他捏着棋子缓了缓,说:“府君杀颜何如,想必是早有打算。” “河州紧挨着启东,”沈泽川跟着姚温玉下棋子,“此地不纳入囊中,我夜不能眠。” 颜何如想的都是生意,可沈泽川想的却不仅仅是生意。戚竹音在丹城案里跟薛修卓联手,储君是要给她爵位的,那她日后就是大周的侯爵。启东五郡守备军就顶在中博的南方,沈泽川必须掐住启东往西的辎重要线,河州是其中的必经之路。 沈泽川话说得直白,戚竹音要是力保李氏,那中博灯州就是沈泽川的要害,他得拿住对启东更加重要河州,才能跟戚竹音时刻坐在一张桌子前。 “戚时雨年事已高,戚竹音远比别人更适合做统帅。”沈泽川接着说,“陆广白留在离北,就是不想再做大周将。启东留下边郡这个豁口,戚竹音得自己补。阒都想要她成为护驾的兵,可她也得跑得过去。” 戚竹音或许真的跑得过去,所以沈泽川连路都堵死了。 “大帅近年都是为钱所困,这次肯出兵青鼠部,也是在审视局势。”姚温玉轻轻咳起来。 沈泽川便不再提公务,只说:“乔天涯如今要统辖锦衣骑,白昼待在校场,难免疏忽。我给师父写了信,请他老人家来端州照顾你。” 姚温玉没拒绝,他用帕子拭了口,道:“离得那样远,辛苦师父专程跑一趟。” 沈泽川看元琢腕间挂着个红绳,随着抬手的动作隐到了袖中。他没有问,看虎奴醒了,正蹭着门往这边走。 “阒都是故地,”沈泽川说,“我从前听奚鸿轩说,你每年春三月都会归都,明年……或是几年后,可以好好看场春景了。” 姚温玉知道沈泽川这是在宽慰自己,略微露了个笑,没答这句,而是说:“丹城案既然要结了,潘蔺流放到了哪里去?” 沈泽川垂着折扇挡住虎奴,说:“孔湫要流放他到槐州去,但他在阒都驿站里绝食自尽了。” 姚温玉静坐半晌。 潘蔺年少得意,仕途顺畅,当初在封侯宴上跟薛修易的一番话一语成谶,竟然落得个饿死的下场。他为家世所累,如今终于自由了。 阒都是故地。 姚温玉转眸看着庭院。 却没什么景再值得他回去看了。 第231章 伪装 潘蔺死时, 李剑霆刚转危为安,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来不及喜极而泣,就被拿进了狱里。储君是中毒, 酒醋面局当即查封, 办差太监全部下狱。福满凭着天琛帝时期的资历, 来主理这案子,对他们严刑拷打。 “祖宗!”小内宦受不了毒打, 伏在凳子上哭喊着, “祖宗绕命!” 福满身穿蟒纹曳撤,头戴烟墩帽, 负手端详着墙壁上的字画。 持杖的太监都是原东厂留下来的, 精于此道, 把内宦打得几欲昏厥。 “祖宗饶命……”这小内宦泣不成声。 福满回过头,说:“储君是在你们伺候的时候出的事哪,想要活命,就得给咱家交代清楚。” 这些伺候的内宦都是天琛帝以后进宫的, 到现在连储君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 根本交代不出东西。 福满耐着性子, 道:“当日府君吃的、穿的都可以想一想,酒醋面局的人那么杂,指不定就混进几个心怀鬼胎的东西,你们平素跟他们来往密切,怎么这会儿就想不出来了呢?” 内宦听出点意思,可他不敢妄自猜测, 半吞半吐地还是说不出来。 福满恨铁不成钢似的甩了袖子,让持杖的老太监继续打。内宦被打得口中渗血,抠着凳子,呜呜咽咽地哭道:“别打、打了!祖宗、祖宗!我说!” 福满没理会。 内宦吞咽着血沫,说:“那酒醋面局……还有那司苑局……都有些不认得的新面孔……” 福满这才侧过身,轻声哄道:“你都来往?” 内宦使劲摇头,没敢应这句话。他抬眸,试探着福满的脸色,小声哭着:“我不认得。” “你不认得,怎么知道他们是哪个局的?”福满有心引导,“总得有个人告诉了你,你才知道。” 内宦说:“殿里看、看门的……” “啧,”福满弯下腰,“看门的能挨着储君吗?平时是谁伺候的储君,谁就最了解哪。” 内宦不敢大喘气,顺着说:“平时都是风泉伺候……” 福满朝他轻轻拍了下手,道:“这不就结了。” * * * 这案子落到福满手里,是定然查不出真凶的。他受韩丞的指使,在李剑霆殿内塞了人。毒跟酒醋面局没关系,问题出在当日李剑霆用膳的筷子上。储君倒下去的时候殿内乱作一团,福满早让人偷梁换柱,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福满出了堂,还没有走出院子,就看见几个抬轿的男人站在外边的槐树底下候着他。刑部督办的官员刚走,福满心里警惕,撩起袍子,笑嘻嘻地跨出去:“这是哪位贵人找我?知会一声就是了,何必特地来请呢!可巧了,我这会儿还要办案子,脱不开身啊……” 那帘子打开,韩丞冷笑几声:“几日不见,狗东西就跟你爷爷拿起了乔,怎么?我还请不动你了!” 又是这狗日的! 福满乖顺地弯下腰,道:“奴婢当是内阁那帮老东西,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我查案,心里正烦着呢,没承想是您哪。瞧您说的,奴婢见了你,就是什么,欸,乳燕投林!” 他装傻充愣,知道韩丞就吃这套。 韩丞果然面色稍霁,没跟他再纠缠这事,摔了帘子,道:“跟着来。” 福满走一路骂一路,都憋在心里。待到了地方,看是韩丞的私宅,就知道铁定是要问他储君案的事情。他进了门,还没来得及奉承,就见里边明晃晃的全是刀子,当即忘了自个儿要说什么,“扑通”一声跪下去。 “瞧你这胆子,”韩丞提壶倒茶,没让福满起来,说,“还想学潘如贵?你也配!” “不配,那肯定不配!”福满撑着地,勉强赔笑,“奴婢就是个贱人,哪能跟老祖宗比?不敢有那份心。” 韩丞把茶壶搁回去,说:“我让你药死李剑霆,你下的是什么毒?” 福满背上渗着冷汗,不能犹豫,他按照心里想过千百遍的那样,说:“奴婢按照指挥使的意思,下的是‘疾追’。” “那就怪了,”韩丞嘲讽道,“这药能毒死几个壮汉,却毒不死一个女人?” 福满觉得后颈凉嗖嗖的,那是真刀子,已经抵到他跟前了。他面上的肌肉抽动,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变脸哭道:“您这话是诛奴婢的心哪!奴婢哪敢跟个外人谋害自个儿的爹?再说那薛延清跟孔湫几个都瞧不上阉人,把奴婢当牲口使唤。奴婢真下的是‘疾追’,那筷子还留着,不敢马虎。” 福满哭到一半,拭着泪。 “奴婢也纳闷,真是绝了,那可是‘疾追’,储君竟然吐了几回就好了,这可不是见了鬼!” 韩丞面色铁青,李剑霆的死活关乎局势走向,他连八大营都拿出来了,赌的就是储君必死,岂料李剑霆没事。丹城案现在没结定的意思就是要继续追查,没有潘氏,下一个就该轮到赫连侯费氏,七城人人自危。 “下毒一事,你可跟旁人提过?” 福满连忙说:“奴婢哪敢!” “你最好不敢!”韩丞猛地掷掉手中的茶杯,“这事情就是你办砸的,现在也得你收拾!她殿里的那些人都不能留,趁着这个机会全杀了。” 如果李剑霆中的是疾追,那她必死无疑。这中间不是有人换掉了毒药,就是福满根本没有下疾追。不论如何她寝殿内伺候的人都不能再留,里边很可能混杂着别的人。 阉人奸诈,没根的贱皮子最会见风使舵,福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世家受损,难保福满不起别的心思,再留着他就是祸患。 韩丞生性多疑,此刻就如同惊弓之鸟。他起身看向福满,逼近几步,已经起了杀心。 福满眼见马上就要身首异处,情急间喊道:“元辅——命我查案子,这事情就还有转机!指挥使不必担心,我定会收拾干净,那督办的刑部官员皆是熟人,再出岔子,我提头来见指挥使!” 韩丞也不能真在此刻杀了他,见他面色煞白,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便说:“这事再办砸了,即便我要留你,太后也不会留你。想做祖宗,你也得有那个能耐!” 福满连声称是,惊魂未定。 * * * 阒都连绵阴雨,交战地还是晴日。三营主将轮换,今日是萧驰野到一营。陆广白出军帐来迎,萧驰野摘掉头盔,跟他打了个招呼。 陆广白跳起来接住萧驰野的头盔,看到上边的凹痕,说:“哈森把投石机玩得比咱们好。” 萧驰野把缰绳交给晨阳,站在原地拆臂缚,说:“昨天二营的望楼被砸塌了,你赶紧给师父传个口信,让军匠往二营赶。” “既明新派了一批军匠往这边走,你要是等不及,我就让边博营的军匠补过去。”陆广白把头盔还给晨阳,“三营的墙修好了,又塌了,千秋师父那边给你余不出人手。” 萧驰野这段时间晒深了肤色,看猛盘旋在营地上空,道:“边沙骑兵的数量在增加。” 端州蝎子被围剿以后,哈森就开始猛攻。三月最明显,萧驰野察觉到哈森正在东边疯狂召集人手,边沙骑兵的数量飞速增长,他们在去年只能主力进攻,靠余兵迂回偷袭,可是现在,哈森能分出兵力同时进攻两个营。 “阿木尔把哈森放在北边,自己却没有南下,”陆广白说,“是因为他要在大漠深处扩张领土,让剩余六部也早日归顺。哈森如今能有同时进攻的骑兵,恐怕就是阿木尔新添的助力。” 萧驰野擦着面颊上的灰尘,若有所思。 陆广白继续说:“但是哈森最近打得很不稳。” 阿赤是被萧驰野杀掉的,哈森以为萧驰野回到交战地就会带着新铁骑走出营墙,然而萧驰野没有这么做。没有就意味着哈森无法跟萧驰野的新铁骑面对面,他们像是调换了位置。未知就是不可预防的危险,萧驰野正在拿走哈森的主动权。 “哈森在南北战场打的都是胜券在握的仗,”萧驰野拨了下骨扳指,“他的赢有一部分源自于对主将的熟悉。” 戚竹音在交战地打的那场仗就是证明,萧既明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打乱了交战地的顺序。当哈森再跟离北铁骑相遇时,他就明白萧既明正在干什么。 萧既明是哈森最不喜欢的那类的统帅,因为他跟不上节奏也不会着急,他似乎永远都能维持冷静,这既是萧既明的性格,也是萧既明的风格。他明白自己打不过哈森,所以他没想跟哈森在战场气氛上分出输赢,他在这几个月里做的事情都是在缓和离北的节奏。铁骑正在恢复,即便赢不了,也不会再像先前一样被哈森牵着鼻子走。 “哈森临门而立也会焦虑,”萧驰野沉声说,“毕竟他也只想赢。” 萧既明要把机会留给萧驰野。 陆广白看向萧驰野,说:“阿木尔在他身上投入了毕生心血,他的赢关系着阿木尔面对十二部的尊严,如果不能打赢这场仗,他就没办法成为十二部将来的大君。” 萧驰野根本不在乎哈森为什么要赢,他只想要哈森的人头。 陆广白像是明白这点,不再继续,而是说:“哈森的焦虑也来自南边,大帅打了青鼠部,他们也要面临两方压力。” 但是哈森真的是因为南北战场而着急吗? 萧驰野觉得哈森这段时间的猛攻另有寓意,哈森也许想用这种障眼法掩藏他的目标,比起再跟离北、启东消耗,中博才是最好打的地方。 哈森很擅长伪装。 萧驰野就像匍匐在黑暗里的狼,盯着哈森的每一个动作,他对哈森的了解已经远超哈森对他的了解。 第232章 春汛 “如果我是哈森, ”萧驰野蹲下身, 在沙地上画出简图,“我就打端州。” 沈泽川在端州断掉了阿木尔的辎重线, 哈森的军粮只能摊到大漠六部。今年年初, 阿木尔准许哈森迎娶朵儿兰, 正是因为他需要胡鹿部给前线供应粮食。边沙骑兵从去年六月开始就没有再能入境抢劫的机会,这才是哈森焦虑的根源。 “那你可要想清楚, ”陆广白也蹲了下去, 捡起石头压在萧驰野的“端州”上,“只要你突袭端州, 沈泽川就会调出背后待命的澹台虎, 跟你在端州境内展开鏖战, 然后沈泽川再向边郡和沙三营发出调令,两侧的援兵就能把你困在端州,让你有来无回。” “我可以跑,”萧驰野的食指沿着石头绕了一圈, “我有最快的骑兵, 目的不在于夺回端州, 而在于抢劫端州粮仓。返程时还能突袭新建的洛山马场,两侧的援兵追不上。” “你忘了大帅,”陆广白说,“你离开交战地,大帅就会顺流而上,绕到格达勒踢你屁股。” “正合我意, ”萧驰野把石头拨到边郡,“大帅绕路去格达勒,我就把青鼠部的地盘送给有熊部,让有熊部截断大帅的退路,把她困在格达勒一举击溃。” 陆广白用手背挡住石头,说:“大帅既然敢孤军深入,定然有后援,她可以把苍郡守备军调到边郡,等到有熊部出兵拦路,就让苍郡守备军打回去。况且有熊部还没有归顺阿木尔,你让他们出来当挡枪的盾牌,他们未必愿意。” “他们肯定愿意,”萧驰野说,“有熊部先前不肯归顺阿木尔,是因为有青鼠部在他们身前作阻挡启东守备军的墙,可是现在青鼠部被大帅打掉了,有熊部抵挡不了大帅的下一轮进攻,他们只有归顺,才能得到阿木尔的援兵。” 陆广白犹豫片刻,把石头重新放回了端州,说:“好,如果大帅不动,那我就事先守在洛山。” “我会在突袭时毁掉洛山通往端州的马道,”萧驰野说,“没有了马道,你就得在洛山原地转圈圈,看着我的骑兵离开。” 陆广白推动石头,道:“你回程要渡河,我到茶石河畔伏击。” “就算你在茶石河畔消耗了我的兵力,”萧驰野抬眸,“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陆广白用指腹摸了摸鼻梁,苦笑道:“……真狠啊。” 茶石河畔是戈壁和旷野,陆广白擅长的伏击要借助地形,他在茶石河没有优势。“战车”阵型可以抵御骑兵的攻击,却无法对骑兵进行追击,陆广白追不上骑兵。 如果萧驰野的推测没有错,那么哈森在这场突袭里不仅能得到补给,还能在南边给戚竹音重新设下阻拦,减轻他在北部的压力。 萧驰野伸开五指,盖在地图上,说:“哈森在阒都里还有眼睛,他能看到全局。” 暮色四合,营地里升起炊烟。陆广白索性坐在了地上,他把那颗石头握在掌心,看橘红色染就营墙,在最后的余晖里,对萧驰野说:“你走不开。” 哈森猛攻交战地,他们都被牵制在这里,分身不暇。 “猛攻意味着他开始缺粮了,”萧驰野盯着自己指间的地图,“如果牵制不住我们,他就要在端州损失部分精锐。” 哈森压制着交战地三个营地的主力,只有把三营主力都消耗竭力时,他才能让自己的精锐突袭端州,到时候离北疲于应战,援兵对哈森的威胁就降低了,那是他的最佳时机。 陆广白把石头丢给萧驰野,说:“这是我们可以左右的时机。” 只要看到了哈森的目的,这场突袭就不再可怕。哈森可以伪装,离北铁骑同样可以。消耗战对双方都不利,但相较起来,萧驰野底气更足,他有沈泽川的军粮供应。 仗打到现在,真正威胁到阿木尔的人只有沈泽川。他的供应线就像是一张蛛网,让东部三境固若金汤。 “把时间拖到六月底,”萧驰野接住了石头,放在画乱的地图上,“我带着二营精锐去边郡,你和师父可以在哈森的猛攻下露出疲态,只要他的攻势减弱,就是要突袭端州的前兆,彼时我就在端州等着他。” 三个月刚刚好,哈森调兵突袭时是仓廪充裕的季节,他更不会错过这个时间。 两个人说到此时,天都暗了。萧驰野站起身,朝天空打了声口哨,猛振翼旋身,不多时,就落回了他的肩头。陆广白拍了拍袍子,跟萧驰野并肩往军帐里走。 晨阳候在门口,替他们掀帘子,在萧驰野进帐时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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