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海棠小说> 贱妾 > 第28章

第28章

建恒对坐。 李建恒说:“朕听信谗言, 那日斥责了你,很是惭怍。” 萧驰野说:“君臣相依,本该如此,皇上不必在意。” 李建恒沉默, 萧驰野也沉默, 他们俩人终究也到了私下称君臣这一步。 李建恒勉强笑起来, 说:“朕从前以为你是铁打的,不会生病,不想你病起来,也与寻常人一样。” 萧驰野说:“臣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是血肉之躯,挨了刀子照样会流血。” 李建恒便想起猎场那夜, 萧驰野独个儿策马去了锦衣卫的包抄里,九死一生,把他提上了龙椅。 人真奇怪,憎恶一个人的时候,只会想起他的坏,可愧疚起来时,便只会想起他的好,仿佛曾经跟人一起骂过对方的话都挨在了自己心上,故而越发惭愧。 李建恒想问萧驰野许多事情,可他这一刻什么也不想问了。萧驰野说血肉之躯会流血,那生分的情谊怎么办? 李建恒便说:“……坐到这个位置,不是朕……不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策安,你没有坐在这里,你必定不会明白朝不保夕的滋味。旁人都以为这个位置能快活逍遥,从前我也这么想,可根本不是的。” 萧驰野没说话。 李建恒忽然就红了眼眶,他也不知道哪里难过,只能说:“我本就是块朽木,我告诉你,我清楚得很,若不是兄弟们都死光了,这位置轮不着我。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从来就想做个闲王,你们把我推上来,问也不问一句……我尽力了策安,我真的尽力了,我哪里能操控这天下权柄?我只能由着它操控我!” 李建恒痛苦地掩面,哽咽起来。 “策安,坐在上边,太高了,什么也看不清啊!” 萧驰野也红了眼眶,他说:“兄弟一场,我哪里会怪你?” 李建恒使劲地抹着眼泪,说:“可我到底伤了兄弟情。” 萧驰野说:“身不由己的事情,何必怪在自己头上?是我做事招摇,合该叫人收拾。” 李建恒说:“你本就是这样的脾气,怪不得你。他们这样撺掇我,为的都是他们自己。我对不住你,策安。” 他们俩人似是冰释前嫌,又恢复到了推心置腹的时候。只是那种插科打诨的轻松终究是没了,变成了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尴尬氛围。 李建恒待不久,与萧驰野说完话就得走,临走前又赏了许多东西,叮嘱萧驰野好好休息。 人一撤干净,萧驰野就扔了背靠的枕头,起身披衣,穿上鞋去了萧既明的书房。 书房里萧既明正听朝晖说军务,见萧驰野进来,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坐到跟前。 朝晖没停下,继续说:“年前的军饷开支户部已经查过了,年后的数额内阁还在商议。今年雪大,厥西人高兴,因为瑞雪兆丰年,能盼着今年有个好收成,但是中博已经开始冻死人了。” “中博近年州府衙门本就人手稀缺,遇着大雪,压塌的屋舍也没几个人能去收拾。”萧既明喝着热茶,想了想,“给户部说,年初的离北军饷拨掉四万银子,用作中博茨州的修葺银子。” 茨州紧挨着东北粮马道,萧既明这个情给出去,也算是雪中送炭。 朝晖了然,提笔在册子上记了。 “中博州府衙门缺人手,都官也没几个肯去,但这样悬空着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萧驰野给萧既明倒茶。 “以前花思谦是不肯管,这是个烫手山芋,拿着了就得掏钱。”萧既明的手指沿着茶盏拨了拨,说,“但如今是海阁老主事,今年春闱,应该就要给中博物色合适的人选了。” “新入仕的多半没经验,也没威信,做做下边的官吏可以,做封疆大吏定然是稳不住的。”萧驰野说,“去中博主持大局的人还是得从中枢里挑选。” “如今就是缺这样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萧既明说,“中博从前是藩地,挨着沈氏,底下盘根纠缠,说不清的事情也多。沈卫在时已成了局势,五年前骤然被打乱了,现如今就是个混沌地。良民百姓当初因为边沙屠城往外跑,朝廷迟迟没有安抚政策,现在还待在中博的多是守备军残余下来的军户,以及各地的流寇。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中博现状不外乎如此。普通官员去了,镇不住场,反倒要吃下马威。” “朝廷若是肯派个带兵的武将去,借着剿匪的名义还能管一管。”朝晖把册子合整齐,“但看着形势,怕是不敢这么做。” 当然不敢,阒都如今东北边有离北铁骑,东南边有启东守备军,都是重兵陲地,牵制起来已经很吃力了,冒着风险再派一个出去,封起来更难对付。但中博就这样放任不管也不行,事情必须要有个能折中的法子解决。 “这就是内阁该头疼的事情了,”萧既明推开军务,看着萧驰野,“怎么样?” 萧驰野手肘撑着椅把手,又想架腿,但看了一圈没找着地方,便说:“你把皇上吓得不轻,我看他是怕得不行,再不痛快也要跟我继续当兄弟。” “你们本就有些酒肉情谊,”萧既明笑,“让他怕,总比让他不怕要好。” “傅林叶出了大力气,”萧驰野说,“找个机会我得好生谢谢他。” “不如谢谢你暗中相助的朋友。”萧既明说,“这案子能顺利过去,里边有人使了不少力。凭着傅林叶的经验,本不该这么马虎地就上套。” “嗯……”萧驰野只笑,岔开了话题,“骨津呢?叫他进来,我有事吩咐。” “不如都叫进来,我也有事吩咐。”萧既明转头对朝晖示意。 朝晖出去叫人,猛也跟着飞了进来。它落在衣架上,抖掉的雪打湿了晾着的衣物。丁桃脱了鞋就往里蹦,冲到萧既明跟前立得笔直,后边的晨阳和骨津也进来了。 “世子!”丁桃最敬佩的人就是萧既明,露出雪白的牙齿,“世子尽管吩咐!我丁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呦,”萧驰野抬起茶盏,说,“你怎么从来没说过二公子尽管吩咐?” 丁桃说:“您老是扔我啊。” “犯什么事了,”萧既明温声说,“能叫二公子扔你?” 丁桃立刻说:“没犯事,就是二公子总是让我去盯着那——” 萧驰野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哐当”地合了盖,冲晨阳打眼色。晨阳当即敲了把丁桃,丁桃还不知道什么事儿呢,抱着头不敢再说。 萧驰野烫得舌尖疼,说:“拖出去,就地埋了!告什么状?让骨津说!” 丁桃委屈道:“我没——” 晨阳捂了他的嘴,拖着就往外去,开了门真埋雪里了。 骨津心道我说什么?我他妈的说什么? 他立在萧既明跟前,见萧既明要放茶杯,马上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接过去,再给放到桌上,笨舌拙口地说:“世子,烫!” 萧既明见状,也不急着问,将他们一个两个都看过去,看得萧驰野如坐针毡。 萧既明说:“怎么了,二公子在府里藏人了?” 萧驰野说:“这怎么能呢?大哥,我还没说亲,没有败坏人家姑娘清誉的道理。” 萧既明看他半晌,也不知信没信,轻描淡写地放过去,让他继续说。 萧驰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我想叫骨津去查查香芸坊。” 朝晖思忖着,说:“香芸坊在东龙大街,本就是鱼龙混杂,暗查也不容易。二公子觉得香芸有问题?” “她肯定有问题,”萧驰野说,“魏怀兴拿着她的证词,她平白无故得罪我干什么?” 朝晖对萧既明说:“世子,我听人讲,说是因爱生恨了。” 萧既明不疾不徐地对萧驰野说:“她既然成了旧爱,想必是你如今已经有了新欢。我入都也有几日了,怎么没听你提过?” 萧驰野说:“我就是混腻了,没别的。” “讲话眨眼干什么,”萧既明说,“眨眼就是说了假话。哪家的姑娘?爹跟你大嫂都惦记着这事,若是此次有影儿了,跟大哥说有什么难,家里马上就能给你办了。” “没有,”萧驰野坐不住了,想跑,又不敢,只得说,“没有,真的没有。我娶亲干什么?那不是耽误别人吗。” “成了亲,就能长大些。”萧既明想拍他的头,却又不能当着下属的面抹他的威风,便放低声音,“大哥大嫂能陪你几时?在这阒都,总要有个人能给你掌灯,与你说话。你看中了谁,不论是谁,爹跟我都会全力以赴,就是世家女子,只要你喜欢,家里都能办。” 萧驰野本想戏谑过去,听了这话,忽然心里一动,说:“戚大帅……戚大帅那样的也能办?” 萧既明眼神略变,没料到他喜欢大帅这样的,顿了半晌,还是心情复杂地说:“……她若是没砍死你,我是同意的。” 夜里萧驰野上床时,忽然踩到什么东西。他俯身从氍毹里捡起来,是颗做扣子的珍珠。 萧驰野顺着珍珠,看向床底。 “晨阳。”萧驰野忽然打开窗,喊了声。 晨阳从阶下走过来,萧驰野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才说:“明早去趟神武大街的首饰铺子。” 晨阳还没回话,萧驰野就扬手扔给他一只匣子。 “叫他们打成耳坠,各色花样只打一只。”萧驰野说完又想了老久,说,“简单点,别太花哨。” 晨阳看着匣子,说:“……全打?” “全打。”萧驰野合上窗,他合上窗静了片刻,又打开。 晨阳也不敢动,捧着匣子困惑地说:“主子?” 萧驰野说:“记账!” 第59章 风月 袁柳暴毙狱中, 晨阳给他收的尸, 按照萧驰野的意思,给他的妻儿在丹城安置了新宅子, 为他儿子请了个好先生。 萧驰野这一病就病到了阒都雪化, 等他能出门上朝时, 奚鸿轩已经被提拔为吏部考功司主事。 沈泽川把禁军腰牌还给萧驰野,萧驰野就着拿牌的空当, 用眼睛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精光。 “谢了, ”萧驰野抽出腰牌,“镇抚大人。” “不敢当。”沈泽川手指微蜷, 舍不得似的。 萧驰野晃了晃牌子, 说:“稀罕上了?” 沈泽川笑了, 说:“稀罕,这些日子摸惯了。” 萧驰野见左右都退避在远处,便说:“光摸我的腰牌也太没出息了。” 沈泽川负手,对着他说:“大病初愈, 二公子浪起来也要找到边儿。” “我清心寡欲了大半个月, ”萧驰野被阳光晒得犯困, 挪动了下脚,“朝思暮想的薄情郎也没去瞧过我一眼,如今出来了,总要想法子治愈情伤。” 沈泽川被风吹了吹,说:“那种时常见异思迁,并且新欢旧爱数不清的坏胚, 趁早忘了罢,为他耽误了人间韶华不值得。” 萧驰野说:“坏什么?” 沈泽川说:“二公子。” 萧驰野想捏他后颈,杵在这儿捏又不合适,便说:“说得好,说得妙,说得二公子要给你鼓掌。” “太客气了,”沈泽川谦虚地说,“心意到了就成了。” “这么看你还特地去查了有哪些旧爱,”萧驰野说,“在意啊。” “查倒没有查,”沈泽川说,“坐香芸坊吃盅酒,什么风流事儿都能打听出来。诸如二公子是常客,风月老手。” “佩服吧?”萧驰野说道。 “佩服,佩服。”沈泽川说着看向他,放缓声音,“但是耳闻不如亲试,传说中的,跟我遇着的,不像同一个人呢。” “机会少,”萧驰野抬指挂了腰牌,“多玩儿几次,就更了解了。‘细嚼慢咽’咱们也不是没试过,滋味还好?” 沈泽川在他目光里抿紧唇线。 萧驰野笑,说:“看来还记着呢,那答应我的事儿,也还记着吧?” “替你给香芸捎话,”沈泽川说,“为你们牵桥搭线,赚杯喜酒喝,当然记着了。” “我就知道你靠谱,”萧驰野说,“这事儿要是成了,我该怎么谢你呢?” “就当份子钱吧。”沈泽川有点懒散,目光沿着石板往外瞧,心不在焉地说道。 韩丞正好从堂内出来,冲他们俩人招手,旁边的小太监快步跑来。 “两位爷请,皇上等着呢!” 李建恒坐在龙椅听着人议事,马上立春,各地桑麻植种都是大事。其间都察院左都御史岑愈上奏,提到阒都各个民区都有吞占官沟的现象,眼下正开始化雪,堵塞的官沟如果无法保持通畅,遇见雨季必定会涨漫街道。 这事太小了,起码比起周围商议的事情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李建恒甚至没有听清,便放了过去,被中博来的布政使用大嗓门引去了目光。 岑愈几度想要再开口,都被打断了。 散朝时岑愈出宫,忽然听着后边有人唤他。他回首,见是沈泽川。 沈泽川行礼,说:“冒昧阻拦岑御史,卑职有事请教。” 岑愈说:“沈镇抚请讲。” 沈泽川说:“适才在朝上听到御史奏言官沟堵塞一事,可是指东龙大街民区骤涨的沟水?” 岑愈示意沈泽川边走边说,他道:“是啊,东龙大街吞占官沟的事情自从咸德年间就有,往年开春也会淹泡民区,但因为没有死过人,也没有出过事,所以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沈泽川当下微微苦笑,道:“不瞒大人,卑职正住在那里。” 岑愈颇为吃惊,连忙说:“这几日已经淹了吗?” 沈泽川说:“卑职住处占地较高,左右住宅因为抢占官沟、扩增院子,已经把屋檐抵到了卑职的屋檐边上,污水堵塞难通,昨夜已经漫到了院子里。今晨上朝之前,卑职专门去了趟周边民区,低洼处的民宅已经泡在水里了。” 岑愈忧愁地说:“若是遇着什么疫病,那就糟了。且先不说淹水的事情,因为大家都想抢那几寸地方,使得宅屋紧靠,中间没有砖石相隔,都是木板,这要是着了火,就要出大事了。” 沈泽川想了想,宽慰道:“大人不要急,卑职与指挥使大人谈谈,看能不能上禀皇上,趁早派人疏通。” “好,我也再与阁老说说。”岑愈提步要走,末了又回头,对沈泽川笑道,“镇抚有心了,此事若能尽快解决,也算功德一件。” 沈泽川拱手送他。 * * * 宅院里的红梅败了,沈泽川到时,萧驰野正立在书房内看那残梅。 “这几日化雪,到处潮得厉害。”萧驰野拨了拨梅枝,“你那宅子住不了人吧。” 沈泽川最近确实在为此事发愁,他轻拉了拉领口,换着鞋说:“院子已经淹了。” “五年前我打那过,朝晖就提过官沟的事情。”萧驰野回身,“不想这么久了,竟没有个人去解决。” “反正泡坏的都是下三烂的贱种,解决起来还费时费力。”沈泽川面上嘲讽,“谁情愿干。” “你不是准备干吗?”萧驰野看着他,走过来,“今年是天琛一年,有都察的功绩考核,要真出了什么事,满朝文武都要抢着干。” “我看未必。”沈泽川扶着壁要踩上席子,却被萧驰野挡住了,他眼眸上挑,说,“嗯?” 萧驰野俯身拎起沈泽川的靴子,在皮面上摁了几下,说:“锦衣卫这么小气,连双鹿皮靴子也舍不得给一双?” 沈泽川净袜湿了一半,萧驰野叫人生上炭盆,把屋子里烧热了。沈泽川今日面色不好,原来是给冻的。 “鹿皮靴子也经不住泡。”沈泽川挪开脚,不许萧驰野抓,他垂眸看着萧驰野,道,“东龙大街低洼地都是些贫窑子,现在全给泡脏水里了。” 萧驰野就这么蹲着身,仰头说:“那些窑子平素都是不挑客的,什么人都接,几个铜板随便用。税银根本交不起,年年逋欠,户部下边数铜板过日子的人也不是东西,专门有心晾着他们。” “还有民区也给泡了。”沈泽川说道。 “都习惯等着,等到过了春就没事了。”萧驰野起身说,“办事的人不少,但情愿办没功绩的事的人太少。今日散朝了也没用饭,一道去吃吧。” 丫鬟来给沈泽川备了木屐,他趿着木屐也没萧驰野高。萧驰野看他着着净袜的脚踝纤细漂亮,便又想起了他过去一直服用的药。 “过年也没见你胖。”萧驰野推开门,带着他向外走。 “忙得日日只睡两个时辰,”沈泽川轻磕了磕木屐,“原以为南镇抚是个闲职,谁知兵匠的门门道道也多。” “奚鸿轩要是保不住你,”萧驰野侧头,“趁早换成二公子的旗子。” “那估计连两个时辰也睡不到了,”沈泽川跟着他,“锦衣卫如今还剩下的人,多半是子承父业,靠祖宗赏饭,看不上禁军的油。” 这几日正在化雪,院里也湿漉漉的一片。萧驰野跨过水洼,回过身,看了沈泽川一会儿。 沈泽川趿着屐,月白的袍摆不提着就得往水里跑。此刻天已暗,白俏的月亮搭在遥远的天边,衬得周围清亮亮的,也衬得沈泽川映在水洼里的倒影又薄又好看。他一边说话,一边专心看路,没留神萧驰野停下了,犹自掀了白袍,从那头像孩子似的跳过来,正跳到萧驰野跟前。 萧驰野想也不想,俯身抱着他的腰,把他扛上肩头。木屐滑落在地上,萧驰野拎起在手上,就这么一手提木屐,一手圈着人往上回吃酒的屋子去。 晨阳退了几步,冲后边的侍卫打手势,把院里的人无声挥退了。屋顶上的丁桃没敢出声,露着双眼看着二公子扛人。乔天涯和骨津各蹲一个檐牙,不约而同地喝了口酒。 “早上看着脸色不好,”萧驰野说,“这么烫,病着呢吧?” 沈泽川伏在他肩膀上,望着地上的月亮,说:“……兴许吧。” “雄图霸业不是一蹴而就的东西,”萧驰野上阶,踢开门,“命最金贵。” “恨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回事,”沈泽川落地一片柔软,他注视萧驰野,“小病,睡一觉就好了。” 萧驰野没看他,自个儿脱了鞋,再褪了外衣。丫鬟们鱼贯雁行,在小几上摆盘上菜。 沈泽川净完手,又想去拉领口。萧驰野从侧边探手给他拉了,用手指轻拨开衣领,见着点红疹。 “最近太潮了,”沈泽川用手背抵开他的手,“邻里为了挤占位置,屋檐把光也挡了。” 萧驰野像是没在意,“嗯”了声就过去了。 两个人落座,用饭的时候,萧驰野说:“你那宅子如今也不合身份,为什么不搬?” 沈泽川说:“挨着昭罪寺,见师父方便,又在东龙大街上,奚鸿轩有什么动静也好查。” 萧驰野看他吃饭,说:“纪纲师父不能总待在昭罪寺当杂役,换个宅子,住一块更方便行事。” 沈泽川说:“我看看最近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吧。” 他手里实际上还有齐太傅的宅子,但那宅子现在住不了,太招摇了。搬家简单,难在奚鸿轩盯得紧,他不敢拿师父和先生冒险。 饭后已经很晚了,天还是凉。沈泽川起身准备告辞,萧驰野推开窗,冲屋顶上打了个口哨。 三个侍卫加一只猛一起探头。 萧驰野撑着窗沿,看沈泽川拿外衣,对他们说:“关门,今晚镇抚大人不走了。” 沈泽川回首。 萧驰野没笑,他白日里的浪荡似乎被夜风吹散了,那双眼里藏着幽林与浓雾,在月色里显得朦胧又深邃。 他或许真的是个风月老手。 沈泽川想。 用他这个眼神就够了。 第60章 枷锁 “临近开春, 都是事儿。你我今日还没有商议出个章程, 就这么走了,下回要想见面就不容易了。”萧驰野说, “今夜歇在这儿吧。” 沈泽川冁然而笑, 说:“不要胡来。” 他把这四个字念得缠绵, 舌尖萦绕着暧昧,眼里分明挑的是情|潮, 连随着话音松开的手指都拨的是欲望。 这个坏人。 萧驰野注视着沈泽川, 心想。 这才是个坏胚子,时刻挑拨着他谦让的底线, 狡猾又天真地踩着他的忍耐, 仿佛趴在他耳边唤着胡来啊。这个狐狸变成的妖孽, 尾巴搔到了人腿上,眼里还浸着调笑。 “正经事,”萧驰野合上窗,“正经说。” * * * “官沟这事, 明早备个折子, 我跟皇上说。”萧驰野躺在藤椅上, 顺手把滑到地上的衣袍捡起来,把袖袋里的东西挨个摆到柜子上。 “你不能说,”沈泽川泡在水里,想了想,说,“你一个禁军总督, 既不管工事,也不管民怨,挨不着你,贸然上奏,必定会引起怀疑。” “那就你说,你住那里,提起来也不奇怪,我打个随行监督的条子。”萧驰野摸出把象牙扇,问,“怎么带了个象牙的?” 怀袖雅物,文人讲究清贵,最看不上象牙乌木之流,觉得俗不可耐。所以世家子弟不管肚子里有没有货,出门也决计不会带檀木、象牙扇,用的多是名手题字的毛竹扇。 沈泽川说:“玩儿,俗物配我最好。” 他在昭罪寺里待了五年,不能跟世家子弟一块玩风雅,他得是个附庸风雅的凡夫俗子,这才对,这才合适。别说随身携带象牙扇,就是腰间坠着的玉佩,他都挑的是贵气冲天的货色。 萧驰野摸完了,发觉他俩还真相反。 萧驰野看起来喜好分明,一摸就清,实则真摸了,才知道浑浊得很。那些他看起来爱玩儿的,多半都是闭了眼就能忘,根本没搁在心上。反倒是那些看起来混日子的勾当,他私底下付的尽是心血。他没有爱吃的菜,也没有爱喝的酒,人提起来,只能说“二公子爱喝酒”,可二公子到底爱喝什么酒?那谁也说不准了。 沈泽川则是瞧着没喜好,什么都能迎合,可顺着毛撸一把,就能把他的喜好都摸个清清楚楚。他不爱喝酽茶,尝过一口就决计不会再碰第二下。他爱吃鱼,只要地方合适,没人看他的时候,他能跟猫儿似的把鱼骨头剔得干净漂亮。 萧驰野觉得有意思。 他好似摸着沈泽川的腰,沿着这一点,向上推滑,就能摸到沈泽川的胸膛和背部,那肩胛骨他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假老虎。 萧驰野拿着衣袍,垂着眸想。 猛地一看能把人唬住,多抱几次,就能觉察沈泽川那些温言奉承后边的喜怒。他就像今夜映在水洼里的月亮,戳一下,波澜不惊,实际上心里立刻就记着你了,下回必定要找着机会蹬回来。 沈泽川披衣出来,发还是潮的。转头看见萧驰野坐在椅子上把玩着那象牙扇,自个儿的衣物整齐挂在边上。 “事情还没谈完,”萧驰野起身,“喝了姜汤,坐下说。” 沈泽川伸手掀帘,萧驰野先用扇子挑

相关推荐: 取向狙击   学霸和学霸的日常   [快穿]那些女配们   【刀剑乱舞】审神计画   快穿之炮灰的开挂人生   斗罗绝世:圣邪帝君   盛爱小萝莉   郝叔和他的女人-续   (兄弟战争同人)梦境   烈驹[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