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海棠小说> 贱妾 > 第66章

第66章

下去,给自己沏了糙茶,边喝边拆那不大不小的包袱。里头的东西不多,鼓鼓囊囊的油皮袋底下压着叠放整齐的衣裳,他没顾着看,先打开了袋子。 袋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把已经压瘪泛黄的九里香,一封信。信浸久了,有点潮,萧驰野拿起来时还能嗅见花的香味。他一口气喝尽糙茶,拆开了信。 信不长,看完了,萧驰野的茶也咽下去了。他转头看帐子口,那还立着晨阳和骨津,萧驰野神色如常地说:“挂帘子,我冷。” 骨津想说刚不是闷得慌吗,但晨阳已经撤了钩子,把帘子放下去了。 帘子一挡,萧驰野就把那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重重地倒在床铺上,举着信一个一个字地读。 分别数日,知你相思,特赠小物以抚慰。 摸它如摸我。 萧驰野盯着那一行字,又重复了一遍。 摸它如摸我。 萧驰野喉间干燥,莫名笑起来,目光有点发狠。 最底下又轻又草地写着:孤枕难眠,何日归榻?抱我才好睡。 萧驰野松开指,望着顶,半晌后猛地翻身,埋进了枕头里。可是沈泽川就犹如趴在他身边,咬着耳朵散漫地说:“抱我才好睡……” 第138章 谋士 晨起时天色才亮, 沈泽川用过早饭, 跟孔岭登车去了上回的脂粉铺子。前堂照常做生意,后院由乔天涯和费盛站着, 锦衣卫把内外都盯得严实。 巳时两刻, 罗牧的轿子也到了, 他今日着着酱色斜领大袖袍,寻常打扮。掌柜的人机灵, 看罗牧后边跟着几个眼生的侍从, 便扬声说:“一会儿日头毒辣,站外边辛苦, 带哥几个到房里吃茶歇脚去。” 那几个侍从眼神交汇, 料想罗牧跑不掉, 才跟着伙计往房里挪动。他们进了屋,偏要把帘子挂起来,这样就能时刻盯着前堂的大门。 伙计跟在罗牧身边,奉着巾帕请罗牧擦手。罗牧照常擦了, 看了圈柜面上的货。掌柜的笑脸相迎, 说:“上回大人来, 小的们没有备齐货,这回可一早就准备了,还有些东头才到的玉器玩物,都在后头,您请!” 罗牧似是犹豫,看了眼侍从们。 掌柜的接着说:“这前后脚的距离, 耽搁不了您多少工夫。有些货难得,不好拿到前头给您挑,那瞧着也不好看。” 罗牧这才勉强颔首,跟着掌柜的去了后院。 乔天涯亲自打帘子,罗牧连声道谢,俯身进来,先给沈泽川行礼。礼毕,又看向孔岭,见他俩人神色轻松,才落了座。 沈泽川看罗牧今日是文人打扮,想必是出门前精心选了衣裳和鞋,入门以后虽然正襟危坐,但只要有交谈就会不自觉地看向孔岭。孔岭一开口,他便目光专注。 “这几日,蔡域着力打击了小帮派,但是他有分寸,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也怕自己做得太过会众叛亲离,所以在打击小帮派的同时,以‘帮众廉粮’的办法极力拉拢剩余的后辈。”因为沈泽川在侧,罗牧已经很克制目光了,他说,“这个办法就是给底下没有捣鬼的帮派便宜卖粮。” 孔岭问:“那是多少?” 罗牧答道:“一两五斗。” 孔岭面露微笑,说:“这价格也没有低多少,所谓的‘廉粮’,不过是他赚得比外头少了那么一点罢了。蔡域从前仗义疏财,不把金银俗物看在眼里,如今上了年纪,却这样小气。” 这价格不仅不能叫“廉粮”,还应该叫“贵粮”。茶州如今的米价是一两银子两斗米,阒都是一两银子两石米,蔡域赚的就是暴利,还是把寻常百姓往死路上逼的暴利。此刻为了收买人心,竟然只是改成了一两银子五斗米,可见他确实想要钱,舍不得降太多。 沈泽川拨着浮沫,说:“蔡域也是骑虎难下,现在城内城外都在埋怨米价太高了。他若是为了收拢小土匪而降的太多,寻常百姓便更恨他,他自然不敢。” “不仅是茶州,樊州也在闹民愤。”罗牧最了解蔡域的生意,“今年年初,雷常鸣不知为何与颜氏断了联系,颜何如不再资助洛山土匪,他们才会想着去攻占茨州,抢茨州的粮仓,其中的原因也是买不起蔡域的粮食。” “让蔡域先卖几日,”沈泽川翻过折扇,抵着桌面轻点了点,“不论是一两两斗,还是一两五斗,寻常人家和小土匪都吃不起。蔡域勉为其难地开了恩,自然是希望底下的人听话,别再跟他对着干,可他姿态不够低,这事只会适得其反。” “别说寻常人家,”孔岭感叹道,“就是官宦人家,按照朝廷发的月俸,也买不起。我们来的路上,看茶州外边到处都在衔草卖身,一家孩子都卖出去,就是希望能有条活路。” “如今人不值钱,他们卖孩子都是贱卖。”罗牧对这些事情早有耳闻,“况且现如今,中博哪还有人肯花钱买人?只有樊州那边的窑子肯来收,从良籍卖到贱籍,连一斗米都换不了。” 沈泽川对樊州的情况还不了解,便问:“樊州既然吃饭困难,哪来的钱经营这些窑子?” 罗牧回答:“也是土匪,专门给洛山和灯州两地的土匪做皮肉生意,价格低得很,这点薄利也让窑子老鸨吞了。” 孔岭奇怪地问:“那他们买了这么多人回去做生意,总要养吧?也是从蔡域这头买粮吗?” 罗牧摇头,说:“人比狗贱,喂的都是泔水野草,饿死了还能再来买,反正价格便宜,左右不吃亏。” 孔岭怔怔地坐着,逐渐面露痛苦,他说:“中博落到这个境地,朝廷但凡肯搭把手,也不至于变成这样,早年我就说那花思谦……” 他喉咙里还卡着沈卫的名字。 罗牧心有灵犀,怕孔岭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在沈泽川心里留下疙瘩,赶紧岔开话题,说:“依着同知的打算,接下来是做什么?” 沈泽川却说:“若非沈卫畏缩不战,中博不会败得那样彻底。成峰先生心系苍生,我最敬佩不过,有些话不必避讳。” 沈泽川这样诚恳,罗牧反倒不好意思了。孔岭心下一沉,他近来既跟着沈泽川,又躲着沈泽川,他是聪明人,肯跟着周桂是因为熟知周桂的为人,但对沈泽川仍然有些忌惮,其中最深的原因就是他觉得跟着沈泽川很危险。摸不透的主子最难伺候,越是风平浪静,越是叫人如临深渊。 孔岭能站队,但他不情愿像扶持周桂一般地扶持沈泽川。沈泽川此行屡次暗示,孔岭都视而不见,装傻充愣。此刻见沈泽川不仅不生气,还要给自己台阶下,心里便更加惶恐。 沈泽川见孔岭神色浮动,长指轻翻回折扇,顿了片刻,才说:“把茨州前来卖粮的消息再压几日,等到土匪们各为其利,不肯再受蔡域摆布时再放出来。到时候后备的粮车不要进城,就在城外开设粥棚,告诉流民,茨州是来以正常价格卖粮食的。” 罗牧试探地问:“若是都没钱呢?” 沈泽川一笑,看向罗牧:“这不就是茶州来日的守备军和开垦户吗?平民百姓没钱,那些钱大人你跟着蔡域拿了不少,况且拿掉了蔡域,他的家底多半都要落在大人手里,把这些银子用来和茨州做生意,换取民心所向,就能解决大人以后的烦恼。时至今日,我还是要提醒大人一句,茨州是来做生意的,不是勒紧自己的裤腰带来接济别人的。” 罗牧额间浮汗,用帕稍做擦拭,点着头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 * * 沈泽川这次回院子,没有与孔岭一起。 乔天涯坐在马车前头,戴着斗笠,枕着双臂,隔着帘子说:“主子不要他了?” 沈泽川耐不住热,闷在里边闭眼假寐,听了会儿沿街的叫卖声,才说:“软硬皆施,他是铁了心不肯。” 乔天涯齿间叼着嫩草芯,说:“该的,他先后几次在你面前藏锋敛锷,就是怕被强求。当初他学成出院,没有跟着周桂、罗牧入仕,就是想做个白衣。他这种人,天生就是谋士,唯一的傲气就是能够自己选择前程。” 沈泽川半睁开眼,说:“我沈兰舟也不是非他不可。” 沈泽川并非想要强求,而是他太缺人了。原先他也认为孔岭和周桂就是最好的安排,这俩人搁在一起,就能安定一方,起码安定茨州不成问题。但是现在,沈泽川身边没有能够出谋划策的人才,他缺的不再是一双眼睛或是一双手,而是一个能够协助他统筹全局的谋士。 孔岭在中博颇有才名,他既是周桂的同窗,又是罗牧的同窗,光从私情上讲,他就能替沈泽川统协这两州的许多事情,就好比这次,他能够直接下递名帖登门拜访。他还有担任澹台龙的谋士时,在敦州军中建立的人脉,这些人只要没有死,来日都能够用上。再者,雷惊蛰设计蒙骗他们时,沈泽川没有看中孔岭,因为孔岭被骗得太过轻易,但是孔岭在茨州城前的那一嗓子又让沈泽川上了心,直到这次临行前,孔岭迅速站队让沈泽川彻底动了收人的想法。 可是孔岭却没有易主的念头。 沈泽川太年轻了,他不仅身世坎坷,他还师从齐惠连。齐惠连曾经在阒都三起三落,担任东宫魁首数年,这样的老师会教出什么样的学生?齐惠连是帝师,孔岭根本不敢再往后想。最关键的是,他畏惧沈泽川,无法对沈泽川交付信任。 沈泽川在孔岭眼里,是随时都会舍弃掉私情的冷心人。今日如果换作周桂,绝不会对罗牧说出那样的话。 沈泽川烦闷地仰起头,看着因为颠簸而摇晃的车帘。日光一缕一缕地闪烁在缝隙中,打在他的膝头,晕开在那白色上。 齐惠连死后,沈泽川就穿白色。他始终没有问过乔天涯,在他离开以后,韩丞把先生的尸身置于何处。他那夜的痛哭只留在了萧驰野的掌心里,但是以薛修卓、韩丞、太后为首的名字却印在了沈泽川的心里,随之固定的还有阒都在瓢泼大雨中被染红的城墙。 他得站稳,他需要谋士。 沈泽川默念着。 一个能和薛修卓分庭抗礼的谋士。 第139章 粮价 孔岭心知自己驳了沈泽川的面子, 后几日也不怎么往跟前凑, 专心在各个铺子里看货,忙得脚不沾地。沈泽川倒是一如既往, 见了人还称成峰先生。孔岭愈发惶恐, 事事都以沈泽川为主。 蔡域的廉粮果真如他们所料, 没有打动小土匪,随着罗牧在其中搭桥牵线, 几方人马逐渐凑近, 都对蔡域心存不满。蔡域近年喜好奢靡,每逢过寿, 必收珍奇, 亲疏远近也全由礼物的轻重来分, 惹得许多人暗中不快。与此同时,城外忽然起了蔡域分发廉粮的风声,价格越传越低,让城门外饿急眼的寻常百姓怒火高涨。 蔡域从前以茶州耆老自居, 现如今紧闭城门就是不理。沈泽川说得没错, 他不是不明白, 而是骑虎难下。 茶州如今的粮食,都是由河州提供,即颜氏资助。蔡域拿着这些粮食,是要给颜氏还利的,还不上的那部分得由他自掏腰包,降价就是为难他自己, 他不肯做这种亏本买卖,所以只能死撑,已经连续往河州发了几道私信打探口风。 沈泽川等的就是现在。 蔡域哪里想得到,他一夜醒来,满城都在议论米价。 “他们人是从哪里来的?”蔡域叫侍女给他穿衣,问亲信,“怎么茨州的粮车入境,我半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亲信说:“走的是官道,消息让人堵在了城外,一直没送进来。” 蔡域面色阴沉,着上靴子,走了几步,说:“这孔岭入城时我就觉得奇怪,茨州好端端地到咱们这里来干什么,原来是抢生意!准备得如此充足,就是要跟我蔡域打擂台啊!他们怎么说?” 亲信在后边为蔡域拾袍摆,说:“我早上派人打听,茨州的人在城外给的价格是一两七斗。” 蔡域听罢当即冷笑出声:“我当他们要来做活菩萨,没想到也是趁火打劫。河州那头回信了吗?” 亲信算着时间,说:“这会儿还没送到地方呢。” 蔡域站在门边,沉思不语。庭院里的溪水淙淙,挂在游廊底下的鸟雀叫声清脆,这院子是他花了大价钱弄出来的,打算当作家宅往下传,他还有几个儿子,也等着从老子手中接家业,上下一千多口人都靠着他卖粮食过日子,他不敢把这生意丢掉。 “一两七斗,”蔡域喃喃着,“一两七斗……茨州想拿这个价格抢生意,未免忒看不起我。他们低,我们更低,你去跟底下的米铺粮店说,我怜惜城内外的百姓,要把米价降到一两八斗。” 亲信踌躇地说:“可是公子那边还没回信呢,这要是……” “降,”蔡域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公子还把我叫声‘阿爷’,这次就算填不起利,我也能豁出老脸去河州求个恩典,有公子坐镇颜氏,旁人也不敢拿我怎么样!茨州此次来势汹汹,如果不能让他们知难而返,以后可就麻烦了。” 蔡域的亲信前脚刚出府,后脚沈泽川就知道了。 费盛的网无处不在,他把消息低声告诉沈泽川时,沈泽川正在城外施粥。 今日天朗气清,沈泽川卯时出城,从辰时开始在粥棚施粥,一直站到申时。这会儿日头毒辣,烤得泥地龟裂,难民都躲在树荫下。沈泽川听完费盛的陈述,略点头,说:“他既然咬钩了,就跑不掉了。你去告诉罗牧,让他叮嘱小土匪,不要着急,蔡域一两八斗的价格还能再降。” 费盛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要在沈泽川面前装傻,好学地问:“那主子,咱们是不是也要降?总不能让蔡域得逞。” 沈泽川把帕子扔给乔天涯,说:“我们自然也要降,但得等到晚上降。” 因为他白天有事情要做。 茶州城外忽然出现了个白衣公子,身边只带着三两个侍从,戴着颗白玉珠,从早到晚都守在粥棚里,亲自分发。接了粥的难民稍做打听,就知道这些粮食原来是茨州用来卖的,但蔡域不让他们进城,他们又可怜城外的百姓,便用来分发掉了。 沈泽川态度亲和,又生得好看,讲话谦逊有礼。谁家有孤儿寡母、老弱病残,他不仅会施以粮食,还会派遣大夫前去听诊,诊金和药材全由他承担。不到一个时辰,慕名前来的难民就汇聚成股。别人打探沈泽川姓名,乔天涯和费盛都以“周大人的幕僚”“成峰先生的同袍”作答。 然而沈泽川年纪轻轻,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一时间引起诸多猜测,寻常百姓都不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因此显得更加神秘,也更加惹人瞩目。 * * * 蔡域一直等到丑时都不敢合眼,他在家中焦躁不安,听见人通报,赶紧起身,让亲信进来,询问道:“如何?孔岭那头又有新消息了吗?” 亲信今日来回跑腿,即便中途坐轿,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当下汗流浃背,以袖擦拭,喘着气答道:“降了,降了!果真如老爷所料,茨州也降了!” 蔡域焦灼地问:“降了多少?” 亲信说:“降到了一两一九斗!” 蔡域神色镇定,这价格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踱着步,说:“我们降一斗,他们也降一斗,可见他们也同样底气不足。” 亲信跟着蔡域,说:“老爷,那咱们还降吗?再降就到一石了!” 从两斗到一石,蔡域已经想到这次劫难以后,自己要去河州面临怎样的责罚。但是如今只能继续硬撑,他一咬牙,说:“再降!就降到一两一石!” * * * 罗牧在府中听到消息,对孔岭说:“蔡域把价格压下去,以后再想提起来就难了。他这是上了钩,被钓住了。” 孔岭临着窗,看前后无人,才说:“都是同知算得准。” 罗牧想起沈泽川,就叹:“换作是我,也得被套住,蔡域哪知道茨州要往阒都的价格上靠?这一本万利的生意,每压一斗,丢的都是真金白银。” “银子是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东西,中博的难财还能发多久?你是痴!蔡域若是有点远见,今年也该收敛了。六年前茨州没有底气,可六年里我们都在休养生息,去年离北军粮从茨州走,是海阁老和侯爷指定的,你想想看,阒都当时已经知道茨州是有能力负担的。茨州一旦恢复了,各州有志之士也会争相而起,到时候各地恢复粮田,中博的粮价肯定要跌。这条财路根本做不长久,只是被谁打掉的区别罢了。”孔岭说到此处,停顿少顷,“天时地利全部具备,同知是要在中博做一番事业啊。” 罗牧看孔岭神色恍惚,便问:“我看同知有意用你,你却多次回避。成峰,难道同知也不如周桂吗?” 孔岭望着窗后树荫,半晌后说:“我才学平庸,能够扶持周桂,是因为周桂此生只能做茨州州府。平定世间一隅何其简单,如我这等庸才也能胜任,但是平定万里江山的却只能是栋梁之才。同知绝非池中物,我高攀不起。” 罗牧哑然。 * * * 这一夜茶州内外都没有睡好,蔡域把酽茶喝了一盏又一盏,不敢合眼,生怕自己才躺下,那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降了价格。他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不过是凭着土匪的身份为颜氏充当门面,如今急得上火,嘴里直冒泡。 茨州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只有城外的粥棚还在继续。蔡域听闻城外已经汇聚了千余人,但是他笃定自己手里的才是武装兵力,城外不过是乌合之众,即便汇聚起来,也成不了气候。 时间不断推移,到了午时,蔡域和衣小睡。他才闭眼,就听到通报声,赶忙坐起身,由侍女搀扶着往外走。他一看亲信的神色,便心中一沉,说:“他们降到多少?” 亲信急道:“老爷,这次跌得厉害!往下压到了一两一石三斗。昨日还在观望风向的人家已经开始陆续出城,都是直奔茨州粮车跟前买粮去的!” 蔡域心凉了一半,说:“压得这么低!” 亲信说:“已经接近厥西的粮价了,再降下去,今年开春以后的红利都得填在里边补给河州!” 蔡域扶着人,不可置信地说:“茨州不是才给离北送过军粮吗?如今离北反了,以后的军粮都要问他们要,周桂把粮食全卖了,怎么跟离北王交代?况且压这么低,有什么赚头!” 亲信跟在蔡域后边,同样急得团团转,连声说:“就是啊!再压就跟厥西没什么两样了,那不就亏本了吗?那还有什么红利!” 蔡域年纪大了,又一夜未眠,这会儿站不稳,由人扶着坐到了椅子上,说:“他们是铁了心地要抢生意……”他紧跟着恨起来,“他们也敢!你去召集人手,今夜就把他们的粮车掀了,将那孔岭捉起来,再把同行的人都杀了!我有悍匪在手,还怕他们不成?周桂那黄口小儿,我看他敢与我硬来!” 亲信一拍膝头,大喜过望:“就是这么个理,老爷,早该动手了,白费那些功夫给他们脸!我现在就去!” 第140章 城郊 蔡域这边大张旗鼓地召集人手, 城外的难民却已经汇聚成海。不过一夜, 有人设棚施粥的消息就传遍了方圆十几里,饿得面黄肌瘦的难民们群聚而来, 把茨州粥棚堵得水泄不通。 乔天涯看着人蜂拥而至, 前头维持领粥队伍的人手已经不够用了, 便给费盛递了个眼色。费盛会意地退开,带着锦衣卫严守粮车, 把茨州的近卫替换过去维持队伍。这些锦衣卫乌袍带刀, 个个精悍,对周围不安分的人起了震慑的作用。 “主子, ”乔天涯抬臂挡着人, 对沈泽川低声说, “天快黑了,咱们已经在这儿待了两天一夜,差不多了,该退到后边去了。” 沈泽川才与难民中的老者攀谈完, 闻言并不回头, 把拿出来的蓝帕子收了回去, 说:“留下来也无妨。” 乔天涯环顾四周,看周围人挤人,都是鸠形鹄面的难民,担心一会儿起了冲突,有人浑水摸鱼,为了抢粮伤着沈泽川, 便说:“主子站后头,挨着粮车也一样。” 沈泽川看层林尽染,火烧云像是撕碎的红棉花,落日已经沉了一半,要不了多久天该暗了。他在城外待了两天一夜,现下收回目光,说:“不着急。” * * * 天色逐渐暗沉,城中沿街的各个铺子都挑起了灯笼。茶州如今没什么酒肆茶楼,但是因为人牙子泛滥,所以偏角窑子开了不少。蔡域要召集人手,叫的都是自己帮派内部的堂主,这些人依靠着蔡域生活,平素没什么正经营生,喜欢恃强凌弱,在城中横行霸道,爱钻窑子,一年四季都歇里头,被挨个叫出来时还提着裤头双眼惺忪,好些喝得不成样子。蔡域的亲信不敢得罪人,又是哄又是捧,才把这些人请出门。 他们在这头喊名列队,另一头罗牧跟孔岭也动了起来。 孔岭对罗牧暗中相助的各位小帮主作揖,说:“大伙儿都知道,茨州此次前来是为了卖粮食。只要今夜能够化险为夷,明日的米价只会更低。” 其中一人说:“空口无凭,这让兄弟们怎么相信?” 孔岭便侧身,引出罗牧,说:“我的话不可信,罗大人的话总是能信的是不是?” 罗牧三番五次出手相助,光是这半月里,前后就资助了这些小帮派不少银子。他们近来被蔡域打压得狠,白天都不敢出巷,那一两五斗的廉粮也轮不上,已经被蔡域逼到了绝处,都靠罗牧养着,自然肯相信罗牧的话。 罗牧清一清嗓子,说:“眼下城中粮仓都由蔡域一人主理,价格实在太高了,别说寻常百姓,就是我们这样的,也吃不起。茨州出的价格合适,接近阒都,更为难得的是茨州承诺,日后的价格绝不会上涨,我已经与茨州签订了文书,白纸黑字作不了假。” 各位帮主相互凑首交谈。 孔岭接着说:“我知道大伙儿担心颜氏,但是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再让颜氏借着蔡域的威势掌控茶州命脉,不如由各位兄弟们自己做主。况且今日蔡域肯降价,是因为茨州米价太低,若是不能在今夜除掉他,那么等我们茨州粮车一撤,茶州的米价还是要涨回原状。” 想要与人齐心协力,就得先与人讲清利害。孔岭深谙其道,茨州原本定的价格是一两一石八斗,但是沈泽川在这两日的降价中却闭口不提这个数,为的就是

相关推荐: 吃檸 (1v1)   小白杨   绝对占有(H)   突然暧昧到太后   【快穿】嫖文执行者_御书屋   取向狙击   数风流人物   大胆色小子   差生(H)   学霸和学霸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