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可谓不重。陆珩亲自写了梁榕案的判词,又叫人来检查卷宗,时间不知不觉走到晌午。陆珩看了眼天色,将剩下的事交待给手下,自己往后院走去。 各地官府都保持着前朝后寝的格局,前面办公,后面住人,王言卿便住在后院一间客房里。陆珩到时,王言卿已经换了身银蓝色袄裙,听到脚步声,她从榻上转身,刚一回头就看到陆珩推门进来。 王言卿脸上不知不觉带出笑,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向陆珩:“二哥。” 陆珩拍去衣服上的碎雪粒,对王言卿说:“幸好今日没出发,要不然刚出城就碰到下雪,你路上就要受累了。” 王言卿帮着拂雪,说:“我又不是泥捏的人,哪至于这么娇贵?二哥,外面雪大吗?” “不算大,今日还有风,估计过两天就化得差不多了,正好我们上路。” 陆珩解去斗篷,露出里面完整的麒麟曳撒来。王言卿今日穿的浅淡,陆珩这一身却张扬,两人坐下后,竟然是陆珩的颜色更浓艳。王言卿侧坐在陆珩身边,浅蓝色的对襟袄被陆珩嚣张的官服映亮,似乎也染上一丝艳色:“二哥,你也太粗心了,昨日竟忘了把卷宗收走。” 陆珩往书架那边扫了一眼,笑着道:“卿卿细心,劳烦卿卿帮我看着了。” 王言卿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这是朝廷文书,好些还是机密。我并非朝廷中人,我看成何体统?” 陆珩眼力出众,只一眼就认出来桌上东西还维持着原样,并没有动过。陆珩淡淡笑了笑,说:“我信得过卿卿。今日喝药了吗?” 一来就问这个,王言卿暗暗叹了声,点头:“喝了。” 陆珩紧紧盯着王言卿,问:“真的?” 王言卿被人怀疑,心里生出股不痛快。她抿了抿嘴唇,无所谓说道:“二哥不信,叫厨房的人来问问就知道了。” 陆珩笑着握住王言卿的手,立刻道:“我是担心你,怎么会不信你呢?” 这样说着,陆珩心里却想,一会得派人去厨房暗地里打听。陆珩见她已经喝了药,心中牵挂放下,交待道:“案子还没结,我得盯着他们写文书,可能腾不出时间陪你用饭。你自己好好吃饭,不要挑食,我晚上尽量早点回来。” 王言卿点头应下。她犹豫了一下,问:“二哥,你还在忙昨天的案子吗?” “对。”陆珩没有遮掩,很痛快地说了实话,“查案只是一部分,后面手续还有很多。尤其这个案子是在皇上跟前报备过的,更不能马虎。你安心休息,等过两天雪化了,我把卷宗整理好,就带你回京。” 王言卿应好。陪陆珩查案她还帮得上忙,一旦涉及锦衣卫内部流程她就不懂了。这种事有陆珩在,王言卿完全不担心,每日按时喝药吃饭,安安静静等雪停。 三日后,王言卿的月信彻底走干净了,路上的雪也不足为惧。陆珩带着比来时更臃肿的马车,以及梁氏女通奸一案始末卷宗,启程北上。 王言卿坐在马车里,听到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马车似乎停了一会,随即在一片行礼声中启动,没入广阔的风声中。 她知道这是出城了。王言卿将帘子掀开一条缝,无言望着背后巍峨高耸的保定府城墙。如果不是他们横插一手,梁芙莫须有的通奸罪名根本无从申诉。说不定等到明年春天,梁榕的尸体才会被人发现,而那时,梁芙已经死了许久,梁彬的千户也办下来了,真相会永远留在嘉靖十一年的朔朔寒冬。 王言卿放下车帘,抱着手炉重新坐好。她背对着保定府,逐渐远去,前方,是一座更恢弘、更庄严,已等了他们许久的城池。 十二月十三,陆珩一行人抵达京城。京城和保定不同,出入城门的队伍十分庞大,属下去前面出示令牌,陆珩留在队伍中,等着进城。 陈禹暄跟在陆珩身后,禀报道:“指挥使,郭镇抚使传来秘报,说那些人还是不肯承认。首辅已派人来施压两次了,要锦衣卫放人。” 陆珩完全不意外,问:“还有呢?” 陈禹暄面露尴尬,小心觑着陆珩脸色,心惊胆战道:“还有人……弹劾指挥使,说您擅离职守,玩忽怠权。” 陆珩轻轻笑了,锦衣卫和文官集团是天生的敌人,那些御史弹劾他并不稀奇,但这次联动得这么快,锦衣卫内部,是不是也有人推波助澜呢? 陆珩正待说什么,眼睛扫到一个地方,忽然停住。陈禹暄正等着陆珩发话,突然发现指挥使朝一个方向看去,脸上表情意味深长,他也停下动作,勒着马回头。 一个人披着纯黑貂毛斗篷,骑着一匹枣红骏马,缓缓靠近。行到离队伍三步远的位置,他轻轻吁了一声,握住缰绳,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后方那辆马车上停了停。最终他笑了下,矜贵轻缓地对陆珩点头:“陆大人,久违。” 王言卿坐在车内,百无聊赖地等着。一片嗡嗡声中,一道声音忽然穿过嘈杂的人群,厚重的车厢,若有若无钻入王言卿耳中。 这个声音……王言卿若有所感,隔着车帘,朝声音来处望去。 第27章 不识 王言卿莫名觉得这道声音很熟悉,她失去记忆,按理不该有这么大反应才是。王言卿盯着说话声传来的方向,抿紧了嘴唇,默然无声。 即便好奇,她也没有掀开车帘。大明礼教森严,尤其这里是京城,最讲究规矩的地方,她身为女眷,绝没有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掀开帘子的道理。再说,来人不知敌友,为了安全她也不能贸然露面,以免给二哥带来麻烦。 傅霆州虽然对着陆珩说话,但余光一直在注意车厢。然而他说完后,里面并没有多余动静,傅霆州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陆珩却一反常态地笑了,他勒住有些躁动不安的马,淡淡对傅霆州颔首:“原来是镇远侯。镇远侯不在兵马司练兵,来我这里做什么?” 车厢里王言卿听到那个名字,瞳孔微微放大,意外又了然。原来是他,原来这便是镇远侯傅霆州。难怪她觉得熟悉,仇敌的声音,她自然失忆都是记得的。 傅霆州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巧合。卿卿已经失踪快半个月了,这些天傅霆州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而罪魁祸首陆珩呢,先是给顶头上司告了个黑状,然后大摇大摆去保定府查案。傅霆州可不相信陆珩会关心外地的一桩小案子,就算陆珩真的突然良心发现,打算为民伸冤,一个很简单的通奸案,他却在保定府待了快十天。 傅霆州确实看不惯陆珩,但还是承认陆珩的办事能力。他在刑侦方面算得上是个天才,无论是凶杀、谋财、寻人还是朝廷内斗,只要交到他手里,他都能破案。也是因此,皇帝才十分信任他,有什么事都让陆珩查。 以陆珩的能耐,一个普通命案需要查这么久吗?反正傅霆州是不信。首辅门生还在诏狱里关着呢,陆珩却在这种关头跑去保定查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案子,还一走就是近十天。傅霆州不免生疑,尤其不久之前,卿卿疑似被陆珩掳走了。 时间这么巧合,傅霆州没法不多想。 傅霆州暗暗打量陆珩,并不掩饰自己话语里的针对:“陆大人这一走可去得久,不知外地发生了什么大案,竟然劳烦陆大人亲自出马?” “不敢当。”陆珩察觉到傅霆州的视线,笑容越发深致,“我不过为君分忧、为民伸冤罢了,比不得镇远侯受重用。我另有差事,没时间在外面耽误,不知,镇远侯还有什么事情吗?” 陆珩装不知道,傅霆州也不再客气,直接将视线放到马车上,问:“陆大人以往查案最在乎快速,这次怎么带了辆马车?” 陆珩从容不迫,含笑道:“此乃陆家内眷,让镇远侯见笑了。” “内眷?”傅霆州讽笑一声,咄咄逼人道,“陆大人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我怎么不知,陆大人何时有了内眷呢?” “镇远侯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陆某的私事,似乎也没必要向镇远侯一一禀明吧。” 傅霆州眯了眯眼睛,本能告诉他这辆马车里有古怪,他若是错过,必然会后悔终生。傅霆州冷淡道:“原来是陆大人的内眷。说来惭愧,陆大人仅长我两岁,在官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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