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不是妖_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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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是她不相信现在的医术可以迟早查出来她的病因，并且治好她的病。是她自己不想活了。从陆知礼死了之后，程盼兮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的灵魂，她的心，好像都跟着死了。所以她如同行尸走肉，所以她的心脏会突然坏掉，衰竭下去。助理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悲恸。明明程盼兮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着陆知礼。可那种悲伤心碎的感觉，却弥漫得到处都是。别人只要稍微靠近，就都能感觉到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助理从前是真的能看出来，程盼兮不爱陆知礼。但现在也是真的能感觉到，程盼兮对陆知礼那种深沉久远的爱。仿佛不见的深潭，仿佛持续了千万年之久。助理倏然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挥散。而后转身拿起手机，打给了程盼兮的律师。灵堂内。程盼兮坐在冰棺旁看着陆知礼，认真到连零点零一秒的眨眼都不肯。因为回想过往小半辈子，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看过陆知礼。明明他就在她身边，明明两人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自从他们结了婚，她就在每一个应该对视的瞬间，迅速移走自己的目光。而现在报应来了。她想要好好看看他，但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就算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那也是不够的。阿礼…… 程盼兮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眼眶又开始发酸发涨。但是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如果陆知礼死后灵魂还在的话，他现在看见她这幅模样，是不是会觉得很可笑？从前那么冷漠的人却在这里装深情，他是不是会嗤之以鼻，迅速离开？也是，他应该不会再想看见她了。毕竟他已经看过那么多次她的背影。程盼兮轻轻伸手握住了陆知礼冰冷的手，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心如刀割。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陆知礼生日那天，程盼兮被叫去了老宅。在老宅，她看见了程母留下来的所有东西。除了程母赶走宋瑾行的真正原因，还有程母在程盼兮六岁时离开的真相。原来当年，并不是程母主动离开的。是程父爱上了别的女人，用尽手段把程母逼走的。但程父付出所有，那个女人也不爱他。很快他就换上重病。程父即将离世的时候，又派人将程母找回来，恳求他回到程家，好好教导她唯一的女儿。程母不同意，但因为女儿，她还是心软了。程父留给程盼兮的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之所以落在程母手里，就是因为程母知道自己的女儿误会自己。母女俩有了隔阂，如果她不握住什么，程盼兮绝对不会听她的话。而她为什么不告诉程盼兮真相？程盼兮在一个录音笔里听到了程母和陆知礼的对话。录音笔里，陆知礼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您不将当年的真相告诉盼兮？” “如果您告诉她，那你们之间的隔阂就不存在了，母女俩也会母慈女孝啊。” 程母深深叹了一口气：“礼儿，你不知道盼兮的性子。” “在她眼里，她父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崇拜的人，她以她的父亲为榜样，时时刻刻约束自身。” “她觉得她的父亲是完美的。如果我告诉她，她的父亲曾经出轨爱上别的女人，甚至不惜想要把程家的一切都拱手让人，她的信仰就崩塌了。” “我不敢想象那个后果……如果盼兮她一定要怨恨一个人，那么就怨恨我吧。” “只是委屈了你，我逼着盼兮嫁了你，她更加恨我，也连带着恨你。礼儿，你怨我吗？” 陆知礼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不，如果没有您，我永远都不可能娶到她。” “我相信日久生情，水滴石穿。我一定会用我的爱打动她。” 录音结束。程盼兮那时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她明明是个再冷静不过的人，只是因为程母离开她那年，她还太小。那份恨和难受深深根种在她的心里，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不肯去想另外一种可能，让她长大后也没有去调查母亲当年离开的真相。所以导致误会将近二十年。没有什么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更让人悔恨。她恨错了人，导致程母回到程家后，她再没有像一个女儿一样向母亲撒娇。哪怕她心里是想的。直到程母离开，她心里的恨都没有消减半分。这让她错过了和母亲的最后一面。程盼兮倏然就想起了那天陆知礼带着满身的伤去找自己。他站在她的桌前，摔碎了红酒瓶，用尖锐的碎片抵着自己的脖子。他浑身颤抖，明明那么怕。可她都没有相信他！她还让人把他丢了出去…… 那时的他，该有多么绝望？程盼兮不敢去想了，只要一想，她的心就难受到鲜血淋漓。还有那条狗。程盼兮的确不喜欢这样毛茸茸的动物，可那天她回家看见那条狗，她知道是陆知礼带回来的，却也没有把狗丢出去。没想到宋瑾行会趁她离开别墅的时候，把那条狗给丢了出去。她刚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的人来禀报，说陆知礼抱着一条狗的尸体，在她母亲的坟前跪了一天，她才知道。程盼兮当时就知道这是宋瑾行做的。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责怪宋瑾行，也没有可怜陆知礼。但在此时此刻，程盼兮忽然反应过来，这条狗或许是当时陆知礼唯一的精神依托。对他好的程母离世，她又对他视而不见，他只能与那条小狗互相陪伴。但他最后连那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 痛苦在身体里蔓延。程盼兮弯下腰，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蜷缩成一团。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痛苦才稍稍消减。而就在这时，她的助理拿着一份报告走了进来。 “程总，您得看看这个。”助理露出难言的表情，“这是我刚刚查到的。” 程盼兮撑着冰棺缓了一会儿。直到视线清明，她才抬眼望过去—— 患者：陆知礼。诊断结果：重度抑郁症，出现幻觉，需要入院治疗。这份报告的时间远在几个月前。有那么一瞬间，程盼兮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字了。重度抑郁…… 她迟钝地反应了几秒，猛然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就是……”助理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陆先生患上了重度抑郁，说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产生幻觉。” 幻觉。程盼兮顿了顿，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了很多她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比如有一天她回到家，陆知礼原本靠在沙发上休息，听见她回来，他立刻醒来站起身说：“你回来了，我做好了晚饭，我去给你热一下。” 但桌子上根本没有什么晚饭，而是她不曾动过的早饭。还有陆知礼来找她，主动说离婚的那一次。他进门坐在沙发上，表情语气都很正常，却突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往自己的手腕上划。还有！还有那次，她半夜去接宋瑾行的那次。她回到家后，陆知礼突然来找她，说他病了…… 当时她一个字都不信，只当他是找理由诓骗自己，想让自己陪陪他。程盼兮的心脏再次剧烈地疼了起来。原来那时陆知礼没有骗她，也不是想让她哄一哄他。那根本就是他深陷深渊，拼了命向她伸出手，发出的求救信号！陆知礼原来曾是那么开朗灿烂的一个人…… 最后却变得寡言抑郁。他的死，根本就是她一手造成的！ “啪嗒，啪嗒。” 突然有水落在了那张检查报告上。程盼兮怔了怔，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助理真的从来没有见过程盼兮流泪的样子。更没见过她这幅脆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