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不喜欢女人。” “我说过了,这都不重要,只要美玉不介意就行。” 沈捷懒得再多言,他双唇紧抿,从鼻腔里长舒出一口气,疲倦闭上眼睛。 “沈捷,没有人是绝对自由的,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沈云庭语重心长,“无论你现在坐在什么位置,有什么成就,有多大势力,我都希望你能明白,这一切的机会和平台都是家族给你的,在你仰仗权势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未来终将有一天会变成枷锁。” 沈捷依旧保持缄默。 “你在交通局,公安厅和检察院做的小动作,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不说,是因为我了解你,相信你,相信你不会轻率冲动,但你在港城的行事太让我失望了。” “爸,竟然你都了解,就更不应该再逼我。” “我这是在劝你。”沈云庭说,“听你妈的安排是给你最体面的台阶,眼下的局面你觉得尚且可控,但是如果你执意不听,我觉得结果不会是你想要的。” “你在威胁我?” “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沈云庭说罢站起来,走出几步回过身,看向沙发上的人。 “沈捷,软肋就是在给别人创造威胁你的机会。” 沈家不会为难沛安的 49、戒指 沈捷回大院常赶逢年过节,家里备的衣服多是家居服。转天早上,他穿着深色高领毛衣,锋芒全敛,在餐厅从容落座。 高眠坐在餐桌左一位置,戴着眼睛看报纸,视线追着他坐下,摘下眼镜问:“考虑得怎么样?” 沈捷顿住夹菜的手,他嘴里干嚼两下,陷入沉思,最后搁下筷子。 “我可以陪美玉去试礼服,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高眠轻笑,她放下报纸,母子俩四目相对,视线在半空交汇,隐隐的对峙冷意。 “小年夜我要在上榆七路的公园筹办一场烟花秀,层层审批都需要我爸那边点头。” 高眠望着他,到底是母子,轻而易举看破他的意图,却没急于反驳。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因岑沛安而起,那就得由他做一刀两断。 高面思索片刻,她点头,“好,那第二个条件呢?” “我要回去住。” “只有这两个条件?” “是。” “好。” 冬日昼短夜长,灯火昏昏,沈捷在大院吃过晚饭,高女士履行诺言,允许他回去。 独栋安静却也冷清,路上行人寥寥,这两天他不在家,岑沛安估计也不会留在这,所以他不急于回家。 沈捷把车停在路边,周遭瞬间沉寂下来,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望着远处暗紫的天,心乱如麻。 从地下车库出来,沈捷微怔,电梯门合上撞了下他肩膀,他才后知后觉地跨出一步。 岑沛安盘腿坐在地毯上,手边扔着两本书,正看电影,豌豆蜷缩着睡在他脚边。 电影播放到一半,岑沛安摁下暂停键,转头看着他:“你回来了。” “你怎么没回家?”沈捷不应反问,“我以为你不在。” 这下轮到岑沛安不回答,他低下头,摸了摸鼻尖,嘴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沈捷在沙发坐下,似极疲倦,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伸手把岑沛安抱到腿上。 岑沛安洗过澡,身上淡淡橙花味,沈捷很迷他身上这个味道,喜欢埋他脖颈侧。 但这一次,沈捷没有动,视线略略向上,眼底难掩温柔,喊他的名字。 “岑沛安。” “嗯?” 沈捷看着他,接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亲我一下。” 岑沛安有幻听的错觉,他浑身僵住,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在这段关系里,沈捷强势掌控着一切,他很少有这种可以选择的权利,其实如果有,他和沈捷也不会走到现在今天这个局面。 沈捷颠了下腿,似在催促他。 岑沛安缓过神,手忙脚乱地在沙发上摸索,沈捷看他掩饰的动作,用膝盖不动声色地把遥控器抵开。 岑沛安无奈,推搡他的肩膀,尽可能地平息紊乱的呼吸,“你先去洗澡。” 沈捷不依不饶追问,“洗完了亲我吗?” “你先去。”岑沛安被禁锢得动弹不得,扭开脸,妥协闭上眼睛,声音细若蚊蝇,“嗯。” 两轮情事结束,岑沛安浑身汗透躺在床上,整个人意乱情迷,两条酸软地腿细细地抖。 “我抱你去洗。” 沈捷冲完出来,胸膛沾染水汽,腰间围着浴巾,白色浴巾和他蜜色皮肤相衬,野蛮强悍,透着纵欲后的性感。 岑沛安再经不起折腾,让他用清水囫囵冲完,搂着被子下一秒就要昏睡。 “沈叔。” “嗯?”沈捷倾身关灯,听到声音转过来,下意识地试他额头的温度,“困了就睡。” “我有事和你说。”岑沛安强撑着睁开眼睛,视野中的昏暗冲淡了他心里的酸胀,“我明天要港城出差。” “出差?”沈捷停顿片刻,“这么突然?” “嗯,临时决定的。” “去几天?” “要到小年吧。” 沉默半响,沈捷问他:“一定要去?” 岑沛安对上他的视线,尽管只是刹那间,他依然能感受到沈捷情绪的克制。 无以复加的混乱扑面而来,岑沛安抬手假装揉眼睛,不经意地避开视线,喉咙里涌上一阵生涩,他强忍着开口说,“对,我和项目组一起。” “小年确定能回来?”沈捷心里莫名有些没底,他握住岑沛安的手,在掌心攥了攥,怔怔地注视着他,“那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岑沛安拿下揉眼睛的手,“什么?” “你一直期待的东西。”沈捷把他的手牵到唇边,低头珍视地亲了亲,“我觉得你会喜欢。” “对了。”岑沛安忽然想到什么,“港城明天有场拍卖会,我想去看看。” “有想要的东西?” “也不是,就是想去看看,我还没参加过这种拍卖会。” “想去就去。”沈捷双手拢着他的手,“喜欢什么就拍,我来买单。” 拍卖会上一件文玩就价值连城,沈捷却让他喜欢什么就拍,还说得这么轻巧。 “我、我不会乱来的。” “乱来能花多少?”沈捷笑,“你开心就好。” 岑沛安装没听懂他话里的纵容,翻身掀开被子,一头扎进去,闷声闷气地说:“我困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我上午还得收拾行李。” 听这意思是让沈捷别打扰他休息。 岑沛安辗转一夜,早上沈捷起床出去,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再睁眼,差不多上午十一点。 卧室窗帘紧拉,中间细缝透进来几缕阳光,岑沛安动了动酸痛的脖子,从被子里抻出手臂。 岑沛安揉眼睛的时候,眼皮触及到一点细微凉意,他愣了下抬手,细碎的阳光下,看到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指。 空气陷入迟钝厚重的沉默,那枚素圈戒指牢牢箍在他白皙修长的指节上,微弱的光圈下,投射出轻轻晃动的阴影,好像一只小心翼翼的蝴蝶。 岑沛安从床上起来,他摘下那枚戒指,放在沈捷那侧的床头柜,然后走进浴室洗漱。 沈捷两头兼顾,白天要去大院应付沈母,吃过中午饭,飘起雨夹雪,寒风凛冽割人。 沈捷心躁烦闷,他双手叉腰,站在窗前,看着水面溅起的波纹,转身去拿桌子上的手机。 屏幕刚解锁,正好弹出一条岑沛安的消息,是张机场候机的照片。 发完那张照片,岑沛安把手机关机,目光空洞虚浮地盯着一处。 项目组同事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岑助,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没有。”岑沛安接下他的咖啡,小声说了句谢谢。 “岑助,我听楠姐说,这次去港城是你自己申请的?” “嗯。” “为什么?”同事不解,唉声叹气道,“年底出差多累啊,我巴不得不让我去。” 岑沛安盯着手里的咖啡,思绪缥缈,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就只是点头。 同事看他心不在焉,也没放在心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快要登机。 飞机落地,岑沛安手机开机,上面几条沈捷的消息,他忽略,把行李交给同事,让他们先去酒店办理入住。 岑沛安打了辆车,车子在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他下车,沿着楼间的小路往里走。 从路口出去,岑沛安看着一块指示牌,不远处就是那家复古相机小店,阿叔照旧坐在店门外。 岑沛安不自觉停留了一小会儿,离开前抬头看了眼天,港城今日阴天,没有太阳,复古胶卷做的墨镜估计起不了作用。 “这是你的护照和签证。” 来送东西的,还是之前跟随沈捷一行来港城的人,岑沛安熟悉,他接下东西说,“谢谢。” “客气。”对方公事公办的态度,微微颔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岑沛安踌躇片刻,“我家里人...” 对方看出他的顾虑,先一步回答:“岑少爷放心,高女士答应你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到。” 岑沛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攥着护照,拇指不自觉用力,在封面压出一个褶。 “岑少爷。” 对方走出一段距离,却又忽然转身,岑沛安抬眼看着他。 “高女士让我转告你,说你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是吗?” 岑沛安下意识地反问,语气僵硬,苦涩地牵了下嘴角。 空旷的小广场只留下岑沛安一个人,他看着手里的护照,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难过,最后情绪留滞空白,在长椅上坐了一下午。 傍晚时分,岑沛安拢住外套,往酒店走,口袋的手机震动。 “到酒店了吗?” “嗯。” “怎么听着语气不太对?” “有点累。”岑沛安抬头,看着不甚明朗的天,“你回家了吗?” “嗯。” 沈捷回家,那肯定看到了床头的戒指,岑沛安忽然说不上来的恍惚,他怕沈捷会问。 沈捷清了清嗓子问,“拍卖会几点开始?” “晚上七点半,我一会儿就打车过去。” 沈捷没问。 岑沛安有些无所适从,胸腔里突如其来的极端钝痛,让他刹那间感到一阵窒息。 喉咙和眼眶酸涩难耐,岑沛安克制想哭的冲动,听到电话那头沈捷低低笑了两下,“那晚上等你结束再打电话。” “嗯。” 那头沉默几秒,岑沛安忽然改变主意,“沈叔,你等会儿。” 话音落下,耳边传来挂断后的安静。 岑沛安看着慢慢黯淡下去的屏幕,无措地垂下手臂,喃喃道,“怎么挂这么快啊。” 第一章提过,上榆七路是沛安家,所以沈捷即便在如此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还是惦记给沛安准备惊喜。至于为什么放烟花,是因为沛安对悉尼的跨年烟花心心念念,而去港城的那次,因为沛安吃醋俩人在酒店里那啥,没看到港城的跨年烟火,所以沈捷很执着这个,因为他希望沛安开心 50、爆炸 晚上七点。 夜幕降临,举行拍卖会的邮轮停靠在码头,灯火映照着海面,明亮璀璨。 拍卖会现场,多数人已经落座,岑沛安从洗手间出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开场前五分钟,有人姗姗来迟,岑沛安停下翻看拍品名单的动作,看着两人在低声交谈中,低调入座。 岑沛安来之前,去预展看过这次的拍品,珠宝和瓷器那些,他不太感兴趣,不过有一幅画他倒是很想要。 他记得沈捷书房挂了三幅,梅兰竹菊,只差一幅梅花,而这幅正好是红梅绽放,名家之作。 画作拿上来,拍卖师定价,岑沛安率先举牌加价,随即电话委托区有人跟价,姗姗来迟的那位男士继续加价。 几轮下来,电话委托区的人率先放弃,只剩下岑沛安两人,金额远超岑沛安的预期,他攥着牌子纠结,拍卖师询问是否继续加价。 岑沛安举牌,直接给出两倍价格,引起现场一阵喧哗,皆向这位年轻的陌生面孔投来目光。 男人身旁的人去摸牌子,被人按住手腕,对方回头,看着岑沛安,优雅得体地笑了笑,冲他抬了下手,是个谦让给他的手势。 一锤定音,拍品归岑沛安所有。 拍卖会结束,现场人员有序离场。VIP休息室内里,Alan坐在沙发上,端起旁边的威士忌晃了晃,深色的酒液包裹着冰块,在昏暗灯光下沉醉溺人。 冰凉酒液顺着咽喉滑下,Alan动了动脖子,敲门声响起,他警惕地看过去。 门外侍者声音响起,说有人前来拜访。 Alan皱眉,看了眼腕表,放下翘着的腿,下一秒门被推开,一张东方面孔出现在他视线里。 侍者将门关上,Alan看着眼前的人,似觉得有趣,唇角浮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弯腰拿起一旁的空酒杯,倒了杯威士忌,“坐。” “您会说中文?”岑沛安抱着匣子刚抬脚要走过去,听到后诧异地抬起头。 “我是中法混血,我父亲是中国人。”Alan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不过我说得不太好。” “已经很好了。”岑沛安笑着回应,坐下后把手里的匣子放在身旁。 “怎么称呼?” “岑沛安。”岑沛安微微颔首,“不请自来,还希望Alan先生见谅。” Alan挑了下眉,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视线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他,半响,他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岑沛安抽开匣子,里面是刚竞拍下的那幅画,他推开酒杯,把画拿出来放在人面前,“送给Alan先生。” Alan维持着仰靠的姿势,用越发深意的眼神看着岑沛安:“我虽然不在中国生活,不了解中国文化,但我太太是中国人,中国有句古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是。”岑沛安并不绕圈子,直言道,“我确实有事情要求Alan先生。” “说来听听。” “我知道Alan先生是坐私人邮轮过来的,所以我想搭载您的邮轮出境。” Alan不解地侧了下头,岑沛安浑身上下全是顶奢高定,竞拍出手更是大方,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人。 “刚刚在洗手间的人是你吧?”Alan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刚刚他和助理在洗手间谈论此次拍卖会,他本来没打算参加,因为太太想要那幅梅花,他才临时决定过来,本来势在必得,结果半路出来个岑沛安。 “对。”岑沛安承认,“我相信这对Alan先生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不一定吧。”Alan谨慎,他把画作打开一半,若有所思,“岑先生为什么不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呢?” “我有难言之隐。” 对岸的灯光全部关闭,更显得邮轮上亮如白昼,岑沛安抱着匣子出来,把画放回房间,走下邮轮,上了另外一艘较小的轮船。 十分钟后,轮船沿着海边行驶,方便船上的人欣赏港城的夜景。 岑沛安走向甲板,双臂搭在栏杆上,仰面闭眼,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岑沛安拿出来,是沈捷发过来的消息,他点开,是张书桌的照片。 桌子上有幅沈捷刚写好的字,落笔字迹遒劲,入木三分,写的是: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本来好好的一幅字,最后“少年”两个字旁边,墨水洇开一片,还有几个猫爪印子,而照片的一角,是豌豆仓皇逃窜的模糊身影。 岑沛安,看你养得好猫。 盯着那行字,再联想到沈捷眉头紧皱,面色阴沉的样子,岑沛安突然地笑了下,他抬起头,看着对岸的建筑物,澄澈的眸光有一瞬闪动。 电话响起,岑沛安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有备注,但或许是因为接过太多次,他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结束了吗?”声筒里传来熟悉的嗓音,低磁浑厚,带着隐隐的慵懒。 “嗯。”接着,岑沛安拧眉反问他,“你喝酒了?” 电话那头没回应,过了几秒,沈捷低低笑了下,“对,喝了一点。” “前几天还胃疼,又喝酒。”岑沛安声音听着挺不高兴,“陈医生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 “今天推不掉。” “我的话你也当耳旁风。” “我怎么敢把你的话当耳旁风。”沈捷挨一顿训,反而心情颇好,和他保证,“下次不喝了,” 岑沛安在这边一言不发。 “看中了什么?”沈捷结束饭局,看到手机上的信息通知,卡上划走了一笔钱。 一笔数额不少的钱。 “拿回去你就知道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沈捷敏锐地察觉出岑沛安的情绪变化,语气里毫无拍到喜欢物件的兴奋,反而有种隐隐的不欢烦闷。 “怎么不多拍几件?”沈捷不想太强势问他原因,怕惹他不高兴,只好试探地问,问完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他笑笑,“回来的机票买了吗?” “买了。”岑沛安如实回答,“小年中午十二点半的,到时候你来机场接我。” “好。” 轮船返程,海水在巨大的推力下,翻涌出一串白色浪花泡沫,岑沛安举着手机,看了眼腕表,注意力有些不集中,好几次都没能及时回应沈捷。 “怎么了?” 沈捷站在书桌前,重新写了幅字,他放下毛笔,拿起旁边开着免提的手机,贴在耳朵上,走到窗边。 “没什么。”岑沛安停顿一瞬,他问,“沈叔,你前两天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礼物,是什么?” 沈捷笑,“刚刚在琢磨这件事?” “嗯。”岑沛安追问,“不能提前告诉我吗?我这两天一直在猜,但是我猜不到,你告诉我吧。” “回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沈捷也和他卖关子,“你刚刚也没告诉我你拍了什么。” “那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岑沛安讨价还价,嗓音不自觉黏糊发糯,“好不好?” “岑沛安,少撒娇。” 榆京比港城要冷很多,外面大雪覆盖,沈捷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漆黑的夜,他喉结滚了滚,似内心挣扎许久,最后问了句:“沛安,你想我吗?” 以往,沈捷每回出差回来,抱着他在床上,总会这么问,可即便在意乱情迷中,岑沛安也都一声不吭。 气氛陷入持久沉默,沈捷执着地不肯出声,细微加促的呼吸,暴露着他的迫切和忐忑。 岑沛安看向对岸,远处高层建筑物上的巨大钟表,分针往前拨动一下,离十一点还差十七分钟。 “有一点。”岑沛安咬字不清,像是在刻意模糊内心真实的想法。 沈捷笑了下,他把手机更加贴近耳朵,还没来得及说话,声筒里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沈捷心猛地一揪,“沛安?” 回应的是火焰噼里啪啦翻滚的声音,伴随着阵阵爆炸,巨大的声响席卷而来。 有一瞬间,沈捷眼前陷入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他甚至听不见自己换气的呼吸声,难以形容的恐慌席卷全身。 沈捷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小心翼翼,固执地再次重复道:“沛安?” 他的声音伴随着电话中断声,再次拨过去,只剩下机械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 港城码头,恐惧笼罩在所有人一呼一吸之间,数名穿着制服的特警和消防员赶来现场,巨大的火球翻腾,烟雾弥漫,强烈的热浪扑面而来,周遭陷入一片尖叫的混乱场景。 “晚上十点四十五分,一艘行驶的轮船发生爆炸,目前指挥部已赶到现场指挥救援。” “事故原因暂不清楚,爆炸导致轮船各个救援口全部封堵,又因烟雾过于浓烈,直升机视线受遮挡,给救援造成困难。搜救小组利用游艇,对被困人员进行全面搜索救援,目前伤亡人员不明...” 深夜新闻频道,连线现场的女记者站在码头,身后是熊熊烈火,爆炸后的火浪吞噬着周围的一起。 芳姐听到动静出来,客厅一片黑暗,只有电视屏幕发出阴冷的白光。 沈捷站在电视机前,手里攥着手机,声筒里是还是那道机械重复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芳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近轻声询问,“沈先生?” 沈捷循着声音,僵硬地转过身,他脸上泪水滚落,眼眶通红,眼珠布满绝望的红血丝,压抑的哭声让他喉咙哽涩,他只觉得渐渐没有力气,最后突然跌跪在地上。 心脏的强烈撕拉力,让沈捷痛苦低伏低身子,爆炸仿佛在他耳边无限重复,一切都变得异常缓慢。 而这种情形下,拉长的每一秒都是对沈捷的凌迟。 “沈、沈先生...” 芳姐手忙脚乱,拨通陈医生的电话,心里擂鼓似的拿不准主意,想了想,还是拨通大院的电话。 窗外刮起寒风,院里的松枝摇摇欲坠,榆京的冬天漫长而难捱。 全文完(嘻嘻,骗你们的 51、绝对自由 浴室哗啦的水流戛然而止,毛玻璃上覆盖着浓重水汽,片刻后,凝结成水珠掉落,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痕迹。 新闻频道正在直播港城爆炸后的最新进展,浴室里的人走出来,随手关掉电视,站在沙发前擦拭头发。 拉开房间的窗帘,沉寂的海面和夜色融为一体,邮轮朝着未知的海域,平稳地行驶。 岑沛安的衣服,在爆炸前跳海,已经全部湿透,他吹干头发,换上侍者送来的棉服,走到邮轮甲板上。 经过几个小时的行驶,邮轮已经远离中国海域,远处,海天相接处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光线,朝霞的橙红,随着吹佛而来的海风,肆意地钻过岑沛安张开的手指。 身后脚步声渐渐靠近,岑沛安脚踩在一级栏杆上,双手紧紧扒着围栏,身子微微弓起,那是个很孩子气的姿势。 他回头,看着Alan笑。 Alan对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用中国话形容大概就是一见如故,“感觉怎么样?” “自由。” 岑沛安说完,不再看他,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测算着邮轮与朝阳的距离。 爆炸前一个小时。 VIP休息室内,在岑沛安说完他的顾虑后,Alan手扣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 半响,他问:“既然他母亲帮你拿到了护照和签证,又能让你顺利出国,你为什么不直接听从她的安排?” 岑沛安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吐出,解释说:“但她是沈捷的母亲,我不相信她。” “你觉得他们母子会合伙骗你?” “或许不会。”岑沛安目光坚定,“但也不排除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所以你想我怎么帮你?” “让我搭载你的邮轮出境。” “你想得太简单了。”Alan善意提醒,他起身把画轴从匣子里抽出,展开看了看,余光瞥向巨大的玻璃窗外,“你不知道有人盯着你吗?” 岑沛安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码头上人来人往,看不出任何异样。 “不用紧张,他们应该没有恶意,有可能只是那位女士安排的人手,为了确保你会履行承诺出境。” 这样看来,岑沛安想得过于理想化,上一次出国,沈捷逼迫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给沈捷留下威胁他的筹码。 岑沛安心乱如麻,端起杯子灌了口冰威士忌,灼烈酒液滚过喉咙,带来一瞬的解脱。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出境理由。”岑沛安自顾说完,求助地看相Alan。 对方神情闲散,似在欣赏手里的画作,他在房间来回踱步,接着画的遮挡,视线盯住岑沛安,“只有死人的离开才不需要理由。” 从未考虑过的答案,几乎是刹那击中岑沛安的心,他呼吸骤然急促,一脸防备地看着眼前这位漫不经心的混血男人。 Alan逗他一次,心情颇好,“放轻松,和你开个玩笑。” 岑沛安当即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和忐忑。 “看见那艘船了吗?”Alan转向玻璃窗,看着临靠在码头的轮船,又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今晚十点四十五分它会在返程的途中‘嘭’的一声。” Alan做了个球状爆开的手势,“会发生爆炸,你需要提前登船,我会让我的人开着游艇在下面等你,你只有60秒的逃生机会。” 听起来惊醒动魄,岑沛安不由得憋了口气,他看向码头上的行人,试图分辨那些跟踪他的人,在良久的沉默下,他轻声道:“谢谢。” 有些出乎意料的答案,Alan视线打量他,似乎震惊于他的逃离决心,“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一旦发生意外,你就会葬身火海。” “我知道。”岑沛安点头。 “他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吗?”Alan不解,“能让你这么铤而走险,也要离开他。” 岑沛安不答反问,“我要怎么登上那艘船?” 看他下定决心,Alan不再追问,他让助理送进来一张邀请函,递给岑沛安,“这是那艘船登船的邀请函。” 岑沛安接下,把放画的匣子留下,他盯着那幅半展开的梅花,平静的心却忽然触动了一下。 红梅绽放,挂在书房里,肯定很好看。 “匣子抱回去。”Alan没注意他的微表情,叮嘱道,“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岑沛安抱上匣子,走出去前,换上失落挫败的神情,任谁看了都会猜测他吃了闭门羹。 放完空匣子,岑沛安成功登上轮船,等待着钟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转动。 爆炸前两分钟,岑沛安靠近游艇停靠的的位置,在心里倒数时间,千钧一发之际,他甚至没有听进去沈捷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 但他记得自己的答案是“有一点”。 到底是什么有一点呢?岑沛安想不出来,但这个答案对应的问题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恭喜重获自由。”Alan和他并排而站,遥望着海平面,“简直是与死神擦肩。” 岑沛安身上看不出丝毫劫后余生的后怕,他低头轻笑,笑得眼睛亮晶晶的,“中国还有句古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Alan似懂非懂,几秒后,他说:“邮轮会途径新加坡几个国家,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下船的地点。” “去吧,拥抱你的绝对自由。”Alan说罢转身,背朝他挥挥手,“后会有期。” 甲板剩下岑沛安一个人,海平线的一轮太阳升起,朝霞铺满深蓝的海水,在荡开的涟漪下,美轮美奂。 岑沛安张开双手,咸湿的海风缠绕包裹着他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浸泡过海水,那股凉意,让岑沛安感到瑟瑟发抖。 几乎在一瞬间席卷全身,岑沛安蹲缩下来,用外套紧紧包裹住身体,他透过栏杆,截断的视线里,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重获新生的欣喜却转瞬即逝,岑沛安胸腔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酸涩膨胀,虚浮缥缈。他忽然有些头重脚轻,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视线也不受控地失去焦点,在碎片记忆轮番闪过的期间。 岑沛安出现了幻觉。 模糊不清的幻觉里,沈捷笑着,站在码头对面,冲着这艘邮轮挥手。 岑沛安闭上眼睛,痛苦地抱住脑袋,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他失声崩溃地痛哭起来。 泪水干涸,海风吹得岑沛安脸庞干涩,他瞳孔湿润,泪珠连串掉落,一滴接着一滴,冲淡了幻觉里的画面。 沈捷消失在薄雾中,此后除了岑沛安梦里,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此后一年,岑沛安辗转在各个国家,有时候在南北半球来回,新年钟声敲响,他终于看到了悉尼的跨年烟火。 漫天绚烂火光中,璀璨夺目。 冬去春来,四季轮回交替,伦敦阴雨绵绵,午后渐停,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 岑沛安在腊月中旬,搬进伦敦市中心的一处公寓,距离他入职的公司,开车不到二十分钟。 定居后的搬家,比岑沛安想象中还要麻烦,前前后后收拾了一周,小年前夕才搬进去。 邻居是位大学教授,幽默风趣,另外一户住着两位中国留学生,岑沛安和他们相处的意外融洽。 小年下午,岑沛安去超市采购食材,刚在厨房放下,门铃声响起。 刘同学和韩同学,一人抱着花束,一人提着水果,站在门口,“Elvis哥,下午好。” 岑沛安双手抱胸,盯着两个“不速之客”,片刻后,偏头笑了下,侧身让他们进来,“进来吧,我刚买完菜回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介意和我们一起过小年。” “不介意
相关推荐:
攻略对象全是疯批
人在斗破,但全员NPC
可以钓我吗
莽夫从打穿肖申克开始
斗罗:转生火麟飞,幻麟星云
爸爸,我要嫁给你
贵妃母子民国文生存手札
妙拐圣僧
试婚
永乐町69号(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