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爸住的病房和诊疗专家团队是谁安排的?” 岑思郁愣住,半响,她收回手,垂下脑袋好久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印证了岑沛安的猜测。 这确实符合沈捷一贯的强势作风。 “姐,他又为难你们了是吗?” “没有。”岑思郁眼含泪光,心疼地摸他脑袋,“你走了以后他没有在我们眼前出现过,爸住院的第二天,医院方来通知转的病房,我和你姐夫猜到是他,没想理,可是医院方夹在中间,我们说不上话,只能转到现在的病房。” “所以一开始没敢给你打电话,是爸情况变糟糕以后,我们没办法才决定告诉你。” 岑沛安陷入一阵沉默,他有些想笑,不知道沈捷搞这一出有什么意义,指望用这种小恩小惠让他冰释前嫌,回心转意?还是打算控制他的家人,威胁他永远不许离开? 岑沛安想,沈捷那种游走在权利金字塔的人,没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我今天见到他了。” “什么?!”岑思郁紧张,“他没伤害你吧?” “没有。”岑沛安十指交握,无措地攥了攥,小声说,“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他就走了。” 既然重逢,岑沛安就没再躲躲藏藏,他白天吃过饭,在住院楼外散步,心思缥缈,不知不觉又走到心理科室。 站了一会儿,那扇紧闭的电梯门打开,沈捷错愕,一时间进退两难,灰败地垂下头,不去和岑沛安对视。他知道,岑沛安不喜欢。 岑沛安闻声抬头,半响,他转身欲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如同所有久别重逢的烂俗戏码,连张口的字眼都一字不差。 他说。 “好久不见了。” 他又说。 “沛安,过得好吗?” 小小酸涩一下 55、转变 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落了几片树叶,岑沛安用手拨弄掉,在长椅一端坐下。 隔着几个人的位置,沈捷坐在另一端,深秋的潮湿裹挟在空气里,两个人目视前方,好久都没人说话。 这一瞬间,岑沛安忽然觉得好笑,他想过很多种和沈捷重逢的场景,那些场景无一不带着逃避和煎熬,但没想到会是此刻这样心平气和。 你不看我,我不看你的默契。 他清楚地记得,刚到新加坡的那段时候,他不出门,就在窗帘紧拉的酒店里窝着,日夜颠倒的生活。 即便知道沈捷不能出境,但每次梦魇醒来,岑沛安还是会满头大汗,紧张地查看手机。他怕沈捷识破他的计划,查到他的行踪,再不择手段地逼他回去。 一片银杏叶落在长椅中间,沈捷视线转动,短暂的落在岑沛安身上,两秒的意犹未尽,他又错开看向别处。 最后还是沈捷先开口,他竭力忍着颤动的声音,找了个无关痛痒的话题,“深秋了。” 岑沛安偏过头,蹙眉看了他一会儿,像在思索要开口说什么,良久,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沈捷没有问他有关爆炸的事情,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也没机会说出口。 可是岑沛安一点也不觉得轻松,果不其然,沈捷早就知道了他还活着,所以对他的出现并没有那么意外。岑沛安又百思不得其解,依沈捷的性格,早该想方设法把他逼回来,怎么可能忍到现在。 除非他有更万无一失的方法,又或者他对自己失去了兴趣,那样最好。 榆京每年这个时候,都透着深秋的萧瑟,好在天气不错,午后暖意正浓,岑沛安仰头,让阳光晃得睁不开眼。 沈捷注意到他的动作,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样东西。 岑沛安看过去,看清是什么后,他微微愣了下,他记得,那块胶卷碎片是两年前在港城,他随手递给沈捷的。 深褐色薄片的四角已经磨损,在无数次的抚摸中,表面留下了严重划痕。 沈捷想递出去,又看到上面沾了一根猫毛,他捻掉,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擦了又擦,才递给岑沛安,笑着说,“阳光刺眼,用这个挡着看。” 岑沛安神情复杂,他低头看着那块胶卷碎片,浅淡的回忆从眼前掠过,短暂的几秒,却像是电影里经典的镜头,无限放慢拉长,久久回旋在脑海里。 他没接,只是跟着笑了下,“我已经二十八了,不像之前那么幼稚了。” “也是。” 沈捷潜意识里恍然无措起来,却跟着淡淡笑了下,他收回手,把胶卷碎片放在掌心,摸了又摸,最后又放回口袋,抽出手时,带出几根猫毛,在风里飘荡。 岑沛安不动声色瞥了眼。 沈捷清了清嗓子,他低烧一周,嗓音沙砾磨过一样,粗又沙哑,“豌豆很淘,总是进衣帽间。” “它进衣帽间?” 岑沛安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清楚地记得沈捷有洁癖,刚养豌豆的时候,除了客厅那一小片,沈捷哪也不许它踏足,恨不得把它丢到笼子里,更别提让它上楼了。 沈捷低头,用手指一根根捻衣服上的猫毛,“嗯,有时候开衣柜,它也会趁人不注意钻进去,在衣服上面打滚,弄得四处都是它的毛。” 岑沛安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其实无论是沈捷留着毫无意义的胶卷碎片,还是轻松释然谈论豌豆钻进衣柜,对他来说,都是极具冲击力的。 能感觉到沈捷变了,过往他身上那种不苟言笑,严肃威慑,此刻都隐藏得极深,至于再具体的,岑沛安说不上来。 “豌豆长大了吗?” “嗯。” 沈捷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想把屏幕伸到岑沛安面前,又想到前几天重逢,岑沛安对他靠近时表现出的态度,他顿了下,及时收回伸出一半的手臂。 沈捷把手机放在长椅空位置上,拿捏好距离,推到岑沛安腿边,“豌豆长大了,也长胖了。” 岑沛安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稍稍扭了下头,光线直射屏幕,亮度调到最大,他看着照片,圆滚滚的豌豆站在椅子上,前肢踩在餐桌上,豆绿色的眼睛溜圆,好奇地盯着盘子里的荔枝。 像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岑沛安笑了一下,肩膀微微颤动,他朝另一边偏过头,半长的头发随意扎起,有两缕散在耳后,在风里扬起一点幅度,又落下。 许久,岑沛安都没转回头,他能感受到沈捷的目光,可现在他没有和沈捷对视的打算。 往后也没有。 岑沛安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很自然地起身开口,“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嗯。” 沈捷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他没有抬起垂下的头,也没有站起来目送岑沛安的意思。 岑沛安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走出几步停下,内心矛盾着,手攥了攥口袋里的手机,内心矛盾,最后回过身对他说,“生病了就看医生,别硬扛着。” 他说得轻描淡写,没掺杂什么纠结情绪,语气就像随口嘱咐一个陌生人注意安全。 以前换季,沈捷很少生病,这两年折腾的,一到秋冬换季,他就感冒不断,而且反反复复。 他都习惯了,所以在岑沛安说这话之前,他没感觉到有多难受,可是这会儿,沈捷发觉自己脑子混沌一片,咽喉干疼,眼眶发热,浑身不舒服。 他想说谢谢,一抬眼,岑沛安已经走了,他竟然都没意识到。 他的反应已经迟缓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知道岑沛安会回来,他当初就该听梁医生的话。 岑父病情好转,病房留有护工,不需要其他人昼夜守着,岑沛安得空回家,和朋友聚了一场。 十一月底,温度骤降,天气预报显示有初雪迹象,岑沛安从餐厅出来,看着深远的夜空,他想起出国前的那个冬天,好像也是这个时间预报的初雪。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下,但岑沛安记得,当时那场雪下得很大,天气很冷,冷得暖气屋里都养不活宫灯百合。 餐厅离家有点距离,岑沛安懒得回去,准备去医院将就一晚,住院楼侧门晚上要关,他只能从门诊楼进,经过二楼的连廊。 心理诊室外空无一人,岑沛安驻足片刻,架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酒味,最后在走廊椅子坐下。 头顶的灯昏暗,岑沛安坐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听到脚步声,他才回过神。 而不远处的沈捷,似乎比他还诧异。 “喝酒了?”沈捷走近,停在几步外,黑色的大衣在夜色显得深沉又落寞。 “和朋友出去玩了。”岑沛安没醉,眼前却在晃,他索性闭上眼睛。 “哦。”沈捷没多说什么,“那你回去早点休息。” “你这么晚怎么还在医院?” “我正好来医院有事。” “什么事?” 岑沛安睁开眼睛,不像客套询问,更像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字里行间都是对沈捷的怀疑,怀疑他跟踪自己。 反正他嘴擅长做这种事情。 沈捷不说话了,他看着岑沛安的眼睛,坦然地接受他目光里的轻蔑。 “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沈捷说完转身,进了电梯,岑沛安烦躁地将脑袋靠向墙面,阖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电梯开合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岑沛安睁眼,朝那边看了一眼。 快速合上的电梯门,沈捷双手垂在身侧,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带,四周一小片扎针后的淤青,这么一看,真像是来输液的。 电梯楼层数字跳动,岑沛安收回视线嗤笑一声,在心里自嘲自己又开始心软泛滥,不管沈捷是不是来看病,他都不相信这么多次的相遇会是碰巧。 沈捷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28岁的岑沛安觉得26岁的岑沛安幼稚,但当时38岁的沈捷只觉得26岁的岑沛安很有童心 56、报应 寂静冬季,雪下了一夜,岑沛安早上推开病房的窗户,外面白茫茫一片。 这大半个月,岑父恢复得不错,准备出院回去静养,岑沛安办完出院手续,岑思郁已经收拾好东西,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停车的位置。 岑沛安说好,下楼时想起有样东西还落在病房,电梯门正好在中层停下,他下去从楼梯折返回去。 病房门大敞,还没人来收拾,屋里暖气很足,冷热交替,岑沛安觉得热,他解开围巾,径直走向窗台拉开玻璃窗。 外面雪片如烟,纷纷扬扬,窗台积雪厚厚一层,岑沛安盯着出神,良久,他伸手拨弄积雪,露出掩埋在下面的书。 赤红的封面,在冰天雪地里格外显眼,洇了一夜,烫金字体有些模糊。 这本聂鲁达的诗集,是岑沛安刚出境的时候,途径一家书店买的,背井离乡辗转的那段时间,岑沛安除了这本书,没有任何行李。 两年里,岑沛安每次失眠的时候,都会拿出这本诗集,即使后来定居伦敦,陆陆续续买了很多书,但卧室床头出现最频繁的还是这一本。 昨天晚上,岑沛安看完最后一遍,他把书放在窗台,等着它被大雪覆盖。 想要一同掩盖的还有内心那个不愿意面对的名字。 岑沛安用手指摩挲封面,他仔细擦干净水迹,把书装进大衣口袋,拿着围巾下楼。 走到楼梯口,岑沛安手机响了,岑思郁催他快点,他边说边加快脚步。 脚步声在楼道回响,安全出口的标示反射着淡淡的光,岑沛安忽然停住脚步,有些许屏气,电话那头的人似有所察觉,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岑沛安背过身,走开两步,说了几句挂断电话,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捷。 沈捷和他短暂对视,避开视线,摁了下电梯按钮,神情自若地盯着紧闭的电梯门。 “真巧啊。”岑沛安阴阳怪气,双手抱在胸前,斜倚在扶手上,“来输液吗?” “不是。”沈捷简短回答,他唇角噙着淡淡笑意,似乎并不在意岑沛安的冷言冷语,“来探视病人。” “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电梯到达楼层,沈捷盯着电梯,思忖片刻,他转过身,对上岑沛安的眼睛,点头说好。 住院部楼下的咖啡厅里,人不多,岑沛安选了个最靠里的位置,他刚坐下,手机又响了,他没接,只回了条消息。 店员送来咖啡,岑沛安自顾拿了一杯,他抿了一口,直到舌尖的苦涩渐渐淡去,他才开口。 “我爸转病房的事情,我姐都和我说了。”岑沛安又喝了一口咖啡,“谢谢你。” 沈捷盯着玻璃窗外的雪花,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瞬情绪波动,麻木的眼眸轻微闪动。 过了好久,沈捷才想出一句,“好转了就行。” 岑沛安抬眼直,店里开着灯,明亮清晰,他得以看清竟在咫尺的人。 “你上次问我过得好不好。”岑沛安停顿,似在思索表述的言语,他说,“其实我过得不太好。” 说出这句话,岑沛安瞬间感到一阵轻松,他放下咖啡,靠在椅子上,侧过头,也看着窗外。 窗外除了雪就是雪,雪地上是杂乱的脚印,沾染着泥土的脏色,没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岑沛安和沈捷没有办法注视对方,一个不情愿,一个不敢。 岑沛安声音极轻,娓娓道来的意思,“第一年我辗转了很多城市,在一个城市最多也就待一个月,然后就要换另外一个城市。” “那段时间,感觉一直在坐飞机,不知道目的地去哪,能做的就是打开购票软件,点到哪个城市就去哪个城市。”岑沛安苦笑了下,“但是你知道我没有收入,我卡里钱不多,又不敢给我姐她们打电话。我记得有一次,我在苏黎世没钱住酒店,然后我就在公园坐了一夜,那天夜里下大雨,我浑身湿透。” “沛安...” 沈捷叫他的名字,吐息纷杂,冷静从容在这一刻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 “后来还是赵亦冉到处求她大学同学,她两个同学开了六小时的车来接济我。” 岑沛安说到这,突然不说了,他仰头叹息,皱着眉啧了一声,像在回忆那个场景,“我当时真的有种不如一了百了的感觉,可是我又想,我冒着那么大风险逃出来,这么死掉太可惜了。” “所以我吃完半瓶安眠药,又跑去卫生间催吐,把赵亦冉同学吓得半死,救护车来的时候,我跪在地上,瓷砖上胃酸混着血水流了一地,现在想想真是狼狈。“ 外面雪下小了,岑沛安喝完凉掉的咖啡,他伸出一根手指,“那整整一年,我只给我姐打了两个电话,加起来不到十分钟。”,说到这,岑沛安忽然笑了下,“其中有八分钟我姐都在哭,她说她也不想,但是她听到我的声音就忍不住。” 岑沛安胸口起伏,眼眶泛红湿润,哭笑难辨,他看着沈捷的眼睛,问他:“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谁吗?” 沈捷感到心脏骤停,所有的愧疚和自责都变得毫无意义。 不得不承认,他和岑沛安之间,除了怨恨,再无其他存在。 可岑沛安并不打算到此为止,他望进沈捷眼眸深处,语气颇有挑衅意味,一字一句嵌进沈捷心里,如窗外冷冻后的冰刀,将那颗微弱跳动的心扎得鲜血淋漓。 他说:“因为你。” 沈捷缄口不言,他没有辩解的资格,更没有赎罪的机会,他就该被恨。 这是他的报应。 “不要再打扰我的家人和朋友。”岑沛安放在手里的杯子,语气冷硬,“也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不想再看见你。” 外面雪停了。 沈捷坐在咖啡店里,手边的咖啡早就凉透,他很少喝这个,喝不惯。 最后沈捷把那杯咖啡喝完,耳边回响着岑沛安的话,岑沛安说这些他一点都不意外。 岑沛安的原谅和爱,是即便他无数次站在菩萨前,跪在蒲团上,也不敢奢望祈求的。 榆京的冬天总是这样冷,这几年似乎气温一直新低,沈捷浑身冷僵,感受不到一点血液流动,却不是冷的。 他没感觉今年冬天有多冷,因为再冷也不会比两年前那个冬天冷。 年末雪一场接着一场,昼短夜长,却是沈捷最忙的时间,连着开完三个回,他回到办公室批审批。 外面天黑透,王景进来,倒了杯热水,无声无息放在沈捷手边。 沈捷看了他一眼,手上签字动作没停,“你还没回去?” “马上。”王景杵在办公桌前,欲言又止地嗯了一会儿,沈捷心烦,语气阴侧发寒,“说。” “......” 这事儿王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犹犹豫豫,最后说,“上榆那边有家商场电梯故障,伤了几个人。” “嗯。”沈捷签完一摞,“最近年末商场人多,是容易推搡拥挤。” 说罢,沈捷又察觉不对劲,这话题听着实在无关紧要,他合上笔,一言不发地看着桌前的人。 见他这个反应,王景索性直说,“沛安少爷也在其中。” 医院走廊,岑沛安处理完手臂的擦伤,就坐在椅子上等,护士从他身前匆忙经过,看了眼他手上的腕带颜色,没作停留。 过了半小时,忽然有护士来叫他的名字,岑沛安跟过去,被领着做了一系列检查。 查到最后,岑沛安站在检查室门外,不解地盯着身旁全程陪同的护士,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我是快不行了吗?” “......” 护士一时语塞。 “做个全面检查,放心一点。” 做完检查,岑沛安被带到VIP病房,看到门外站着的王景,这一番小题大做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沛安少爷,好久不见了。”王景走近,同护士好像完成交接一样,“上次见面没来得及说上话,没想到这次又是在医院见。” “嗯。” 岑沛安手肘擦伤,纱布透着淡淡血色,他有些疼,只得一直抬着。 俩人没什么值得深聊的,扯了几句,王景问是送他回家,还是在医院住一晚。 岑沛安说不用他管。 王景没吃到好脸色,悻悻说好,嘱咐他好好休息,帮他关上病房门。 墨色黑夜中,一辆奥迪停在医院门口,沈捷公事没处理完,在车上签完审批,又下来打电话。 看到王景回来,他挂断电话,走上前问:“怎么样?” “我看没什么大碍,就胳膊擦了个小伤口。”王景如实说。 沈捷不悦,眉头紧皱,“我问你医生怎么说。” “医生也说没事。” 沈捷点头,越过他望了眼通明的医院大楼,转身上车,拉开车门听到有人叫王景的名字,他顿住。 岑沛安拿着王景的手机追出来,“王秘书,你的手机。” 王景忙摸口袋,摸了个空,接下手机和岑沛安道谢。 岑沛安瞥了眼台阶下的那辆车,沈捷背对他,修长手指压了压车门,肩背僵直,失落和纠结之意,不言而喻。 他最后弯腰坐进去车里,关上车门,没往这边看一眼。 57、旧事重提 圣诞节前后,榆京不主张氛围,街上没挂灯笼也没摆圣诞树,寒风凛冽,车和行人都寥寥无几。 岑沛安站在公交站牌前,他点背,和朋友散场出来,手机丢了,口袋里也没钱。 积雪刚融化完,路面泥泞不堪,车胎碾过,溅起黄土泥水。沈捷应酬结束,坐在后排,他晚上白酒喝不少,这会儿头有些眩晕。 站牌白炽灯光,在夜色里颇为显眼,老谈朝外瞥了一眼,倚在那的人穿着大衣,双手插进口袋,下巴埋进浅色的羊绒围巾,一端垂在身前随风摆动。 老谈认出是谁,却不敢擅作主张直接停车,他压低车速,看向后视镜。 沈捷目不斜视,没授意,这倒让老谈犯难,他只得把车速压到最慢,车胎碾压水坑,发出嘎呀一声。 车子经过路牌,老谈在心里叹了口气,提起车速,沈捷面色深沉,神情难以揣摩,惜字如金地说了个,“停。” 岑沛安在寒风里站了好一会儿,他低下头看着一处水洼,听到碾压路面焦黏声,抬起头,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老谈一手扶着方向盘,笑眯眯地看着他,“沛安少爷,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岑沛安没动,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不咸不淡地扯慌,“我等人。” “没开车?” “我车今天限号。” “天这么冷,别站着等了,你去哪,我捎你一段。”老谈看破他的心思,干脆打开驾驶室的门,绕过去,替他拉开副驾驶,“上来吧,看你穿这么薄,别冻坏了。” 看出岑沛安的犹豫,老谈不动声色地退开,露出车内光景。车里挡板升起,完全隔开前后空间。 岑沛安看了眼手表,踌躇不前,空中开始飘雪花,老谈一把年纪,还站在外面,他不忍心,说了声谢谢弯腰坐进去。 “客气了。” 老谈替他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座,启动车子,天黑路滑,车速放得慢,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车里弥漫浓重烟味混着酒味,岑沛安闻着呛人,老谈和王景都抽烟,但他俩没胆识在车里明目张胆的抽。 岑沛安从后视镜里匆匆瞥了眼挡板,这烟味是谁带进来的,不言而喻。 后半程,车内气氛安静,一道突兀手机铃声打破静谧,岑沛安下意识转头,反应过来后,又转回来,无事发生一样看着前方的红路灯。 隔着挡板,低沉磁哑的嗓音传过来,沈捷只答不问,寥寥几句,像是在听下属汇报工作。 车子拐进小区小径,岑沛安冲挡风玻璃扬了扬下巴,“你靠边停吧,我走回去就行。” “一脚油门的事儿。”老谈态度自然,丝毫不尴尬扭捏,“放心,油够把你送回家。” 老谈熟门熟路,把车停靠在单元楼前,要下车帮人开车门,岑沛安抬手摁住他手腕,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低头慢吞吞地开始解安全带。 明明摁下按钮的事情,岑沛安愣是摸了好一会儿,老谈打开车顶的灯,把头探过去,“是不是卡住了?” 话音刚落,岑沛安慌张说没有,接着咔哒一声,安全卡扣弹开,他推开车门下去。 车门关上,老谈半降车窗,和他道别。 岑沛安弯腰,双手扒在车玻璃上,自以为自然,开口问的问题倒是让人云里雾里,他问:“你要把车开回去吗?” 老谈惊讶,忙笑着解释:“我得先把沈总送回去,怎么,沛安少爷有其他事情?” “没有。” 岑沛安摇头,余光向后斜了下,寒风从外面往车里刮,他不好意思久耽搁,退开看着车玻璃升起,又看着黑色车身消失在夜幕中。 驶上主干道,老谈降下挡板,沈捷正靠在座椅上,双眼紧阖养神,半响,他掀开眼皮,在后视镜里对上人视线。 “有事要说?” “没。” 老谈笑笑,他比王景沉稳,向来不多嘴这些事,一路专心开车。 没隔几天,岑沛安又碰上老谈,这回不接人,是接猫。豌豆刚洗完澡,他提着箱子,和岑沛安打招呼。 “这是豌豆吗?”岑沛安凑近,双手撑膝盖上,弯下腰,惬意趴在里面的猫闻声喵了一声,“它不怕人?” “不怕,可淘了。”老谈说完作势要走,沈捷晚上要接待军方领导,他趁人开会时间,抽空出来接豌豆,不能久待。 走出一段距离,老谈回过头,看到岑沛安还站在原地,失落地盯着他手里的箱子。 岑沛安今天参加同学婚宴,闹到半夜,不过这次他没多喝,散场后,婉拒了其他人的唱歌邀请,从主厅绕到外面,一个人瞎逛。 偏厅的门都掩着,里头时不时有动静大的,岑沛安穿过走廊,对着墙上的字画,走走停停。 他喝得半醉,意识也不完全清醒,出来都没穿外套,米色的羊绒毛衣,材质细腻柔软,衬得他实在温柔。 沈捷从偏宴会厅出来抽烟,他这两年烟瘾大,也不克制,一根接着一根。他靠在柱子上,吞云吐雾,缭绕烟雾弥散在他深邃五官,柔和了硬挺轮廓侧颜。 岑沛安闻到烟味,眯了眯眼睛,朝走廊尽头看过去,头顶灯笼高悬,在风吹动下,晃动照过来的光线。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缘分未了这个词。 沈捷微愣,指间的烟尾火光跳动,他一言未发,转过身杵灭烟往回走。 走出几步,又稍作停留,回过头指了指其中一个偏厅解释:“我是来应酬的。” 他说完,岑沛安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意前段时间自己在医院说的那些话。 岑沛安瞬间噎住,说不出话。 沈捷目光柔和,上下打量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看了眼主厅的位置,更加确信。 他第一次就是在这碰见的岑沛安,那时他也是席间溜号出来抽烟。 时间似乎在某一瞬重叠,院里的腊梅,假山后的喷泉,走廊偏厅...一切都没变。 一切又都在变。 沈捷手插进西裤口袋,紧张矛盾地搓揉着冻得发麻的手指,轻声问:“还有机会坐下聊聊吗?” 三楼接待室,门外警卫把守,岑沛安端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沈捷替他倒了杯热水,倾身放在他面前。 红酒上头,岑沛安感官有点迟钝,却敏锐地闻到沈捷身上的香味,瞬间激起潜意识的记忆。 他走错房间那次,沈捷身上似乎也是这个味道,他当时还觉得好闻来着。 “你来这是...?”沈捷没落座,而是站在离他较远的窗边,看着窗外的浓重粘稠的夜色。 “来参加同学婚宴。”岑沛安回答。 屋内中式布置,大气磅礴,灯光却偏暗,让窗外夜色一吸,更显昏暗不明。 沈捷站在窗前,身形颀长,衬衫扎进皮带,肩背肌肉贲张有力,极好的比例配极出众的五官。 “今晚住哪?” “酒店开了房间。” 沈捷点头,他放下杯子,捞起沙发靠背上的外套,“那我先回席上,你自便。” 厚重房门从里拉开,岑沛安鬼使神差地叫住他,愣是和人对视了半分钟都没发出声音,最后小小声地说:“就说这个吗?” “嗯?”沈捷拧眉,他放下外套,站在门边等人回话。 “我那天在医院说的话其实没什么恶意,我当时只是...”岑沛安找不出更好的解释,他懊恼地咬了咬嘴唇,“算了,反正我没什么意思,以后万一要是再见面,你也不用每次都和我解释你为什么出现。” 沈捷抿唇思忖良久,关上房门,试探着朝他走近,他吞了吞喉结,问:“我能坐下和你说吗?” 岑沛安仰头,他双颊和脖颈绯红一片,眼眸水光潋滟,点头“嗯”了声。 沈捷在他侧面沙发坐下,没想到酒精作祟下,两个人更加冷静。 “我听王景说你在伦敦工作?” “嗯。” “伦敦是不是经常阴雨天?” “也还好。” “在那边能吃习惯吗?” “一开始吃不太习惯,后来自己学着做就好多了,不过我厨艺一般,反正就是凑合吃。” 沈捷尽量挑些日常无关紧要的话题,他问得随意,唇角浅浅笑意,语气腔调不给人丝毫压力。 门外有人敲门,应该是叫沈捷回去,他起身将人打发走,又坐回原位。 他凝望岑沛安许久,似作完心理建设,才开口询问:“受伤了吗?” 岑沛安不解抬头,迎上他心疼的目光,脑子嗡嗡作响,“什么?” “那次爆炸。” 岑沛安先是沉默,然后摇摇头,“没有,就手臂烫了一个疤。” 他能感觉到沈捷轻舒一口气,像是心口久压的石头落地,他连连说“那就好”,又不放心地隔着毛衣,来回看他手臂。 岑沛安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那一块小小的烫伤疤痕,用手指蹭了蹭,“已经好了。” 沈捷盯着那个伤疤,目光失神深远,嗓音掺着哽咽,他又问:“疼不疼?” “不疼了。” “怎么会不疼呢?”沈捷兀自说,像是反问他,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一呼一吸间,岑沛安听到压抑的抽气声,他诧异不已,看着抬头和他相视的人。 沈捷哭了。 沈捷眼眶通红,浑浊不堪的瞳仁里,呼之欲出的心疼,他克制着,眼泪无声无息地滚落,他盯着那块疤,木讷地重复道,“怎么会不疼呢?那么频繁的爆炸,那么大的火,那么高的温度...” 这章没写到虐点,下章继续(因为也不能章章都是很虐的点,偶尔会穿插进一点隐晦的糖,要不然后期沛安感情转变太突兀 58、上上签 休息室宽敞,也显空荡,压抑的紊乱呼吸,让岑沛安无所适从,他放下毛衣袖子,垂下视线。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情绪在此刻忽然有了豁口,沈捷强忍着汹涌的泪意,执着地看着岑沛安。他像是下了考场的差生,因为核对答案时意外发现自己正确率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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