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蒙混过关,于是伸个懒腰,说谢谢夸奖。 动静一大,手腕的淤青又露出来。 丛安河一把拽过来,狠狠攥了一下,攥完又转身去柜子里翻红花油。 打完巴掌再给甜枣,戚不照半真不假地嘶一声:“疼。” 把药油揉开,丛安河手心搓热,握上伤处。 “活该。”他今晚气压太低,连笑脸都做不出半个:“左右手互搏把自己掐成这样,你这种款式的混蛋玩意儿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戚不照哑然,纳闷他怎么看出来的。 丛安河差点气笑:“绑匪,不,你那位粉丝手指太短,要攥出这么长的勒痕恐怕要断骨再生。” “” 丛安河问他究竟想干什么,戚不照竟老老实实答:“让你可怜我。” 诚实在这种语境下变得面目可憎。丛安河恨不得咬他一口,但这太幼稚,他忍住了。 “我知道拖得太晚回来会让你着急,但我这人任性妄为不是一天两天,要改掉很难。” 戚不照抽手握住丛安河两根手指,掌心温热,药油顷刻糊了满手。 “提前替你出气了,不要不高兴。” 好没道理,好混账,好心机。 丛安河半天没说出话,心火却还在烧,于是上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上完药,丛安河满手药油,味道不好闻,几步钻进卫生间清洗。 水流哗哗作响,他抬头,镜子里戚不照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视线在镜子里交汇,丛安河表情淡淡,终于开口:“你把今天的事交代清楚,我就不生气。” “这么简单?” “嗯,”丛安河答,“就这么简单。” 水龙头拧上,他转过身,和戚不照面对面。 1v1来得太突然。戚不照没想清楚从哪儿说起,只好随口扯出根线:“高珏有个姐姐。” 体制内家庭,面子看得比一切都重,教育重管,控制欲强过网戒中心的教官。 高珏在家里排第二。 基因确实神奇。同父同母,只差两岁,先后分化成omega,容貌极似,但性格却天差地别。 姐姐外向沉稳,成绩拔尖,读书期间就和前辈一起创业,毕业后工作室稳步发展。 年龄差距不大的兄弟姐妹,被拿出来做比较已经形成一种常态。 一家四口出门在外常用的社交辞令里,先是夸老大处处出色,如展示一件稀奇又珍贵的藏品,其次才是品评老二内秀听话,末尾总要加一句孩子还小,还有发展空间,同胞不出二色。 一碗水看似端得没太偏颇,回到家却还有别的说法。 姐姐对他很好,攀比却根植于本性,人站在上方时,俯身去摸他人发顶也能成为罪过。 他崇拜她,模仿她,喜欢她,但他追不上,学不像,一分一厘都要计较,所以恨她。 他本把自己当作一只蘑菇,长久地将日晒视作不必要的事。 直到大四那年的那场变故。 除夕在一月底,姐姐因故没能赶回家,工作室突发意外状况,干脆整个春节假期都不休。 两位家长心思百转,当天携几位叔婶自驾去省会,毫无预告的一场探亲,本该惊喜开场,炫耀结束,却没想到撞破一场荒唐的恋情。 市区禁烟火,小区广场上只有孩子在放二踢脚和摔炮。 旧衣物回收箱是只巨型熊猫,背灯处,他姐姐在和一个男人接吻,手臂环颈,难舍难分。 路灯,阴影,嘴里哈出的白气与向光的飞虫,本该是很朴素的罗曼蒂克,但男人偏偏也是omega。 oo恋,多刺激。 大道太拥挤,闭眼拐弯走独木桥的比比皆是。 可惜离经叛道似乎从来不在长辈预期,父母二人将非常态与变态划等号,连声惊呼都没来及脱口,便齐齐捂着胸口晕倒在地。 红色除夕差点变成血色初一。 在医院干熬了整夜,第二天出院时,姐姐牵男友手企图和家里人坦白说清。 亲戚避嫌,早躲去宾馆。 她眼睛煎得发红,态度却格外恳切,只是话没出口,就被下了死刑判决。 要么和他断,要么和家里断。 愣怔后,姐姐流着眼泪,鞠躬说对不起,爸妈,我过后再回家看你们。 他妈抱紧床畔乖顺内敛如布偶的高珏,背过头,说我没你这个女儿。他爸言简意赅,走廊上甩了巴掌让她滚。 好荒唐。 和同性别谈爱的姐姐好荒唐。从视她如珍宝的家庭里叛逃的姐姐好荒唐。 高珏躲在母亲怀里,瓷白一张温吞的脸。姐姐冲他苦笑,没得到回应后走远。 他很恍惚,恍惚之余蔓生卑劣的窃喜。 因为父亲拉过他的手,医院的顶灯苍白,像冬天的太阳。 人造光源带来阴雨天未有的热度,父亲说,孩子,你要好好的,要体面,要努力,要成功,要走正道。 他说,我们只有你了。 姐姐回来过,家门换了锁,她只能敲门,像个客人。但比那更糟,因为不受欢迎,连卧室都被清空上锁。 往后或许又来了几次,但高珏毕业后被送出国读研,全然不知。 回国后他向当地大所投简历,应届,学历漂亮,但没拿过几份实绩。同场面试的有十多位,他口舌笨拙,表现太一般,面试官没给几个笑脸。 下电梯时魂不守舍,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竟然收到了录用的邮件。 被馅饼砸得晕头晕脑,他神游到餐厅,半个字还没说,刚端起滚烫的豆浆,却被高父落碗的重音吓抖手腕。 “明天第一天上班,好好表现。” 高珏一愣。 高母要参加保健院落成的剪彩仪式,尖头皮鞋急匆匆,在门廊踩得哒哒响。 走前看他一眼,说:“你爸出了不少力,小珏,你从小到大都比姐姐懂事,不要辜负我们的投资。” 入职后,高父托关系把他挂到大牛名下学习。 面试那天不少人在场,所里议论他是关系户的闲言碎语从没停过。 他起先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时间久了,心中不忿便渐压羞耻。 他废寝忘食,削尖脑袋往上爬,不久后成功转正,实绩和口碑做出一些,但天赋如一道永不会摇晃的杠杆,横在二百米海拔的界碑。 成为高工的第三年,一次鱼跃龙门的机会摆在面前。 逸飞设计在东南沿海开了四家分所,总部要从分所提拔新人设计师,一个所只有一个名额。 导师成名已久,手下资历浅的学生只有三个,高珏不是最出挑。父母早早得到消息,大半夜敲门,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和导师打好关系。 他清楚自己有上限,灵气比起同组资历早他半年的前辈差出一截。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他不能后退。 没路走时,狗洞也能是一道窄门。 导师姓杜,眼看到耳顺之年。老杜有个儿子,叫杜斌。 alpha,刚过三十岁,学历是在国外镀的金,去年刚和世交的omega登记结婚。 老杜早年离异,夫妻俩肝火皆旺,唯独对独子百依百顺,理所当然教出位混世魔王。 高珏是躲在茶水间门后听见同事议论,才知道这位少爷竟然大张旗鼓地婚外选妃。 设计助理冲杯咖啡,纳闷当爸的怎么不管管。 秘书听到的更多,说是杜斌突发罕见腺体病,作为alpha不能标记omega,基本上同阳痿无异。但两家关系休戚相关,私底下再闹明面都要好看,所以婚一直没离。 当爸的不信晴天霹雳会劈到自己儿子头上,自然发了疯,只以为是匹配度不够高,一心要多找几个omega试试。 杜斌私下各种癖好不足为外道,突发恶疾后,脾气不会更好。 更邪门的是这人自视甚高,不乐意和他处的他一概不要。 老杜一夜愁老十多岁,情绪很差,犯了小错的实习生甚至挨了他一巴掌。 助理叹为观止,问,这还有人上赶着捡垃圾? 秘书一脸讳莫如深,食中拇指凑起来搓了搓,比了个数钱的手势,道,老杜最近褪了层皮。 故事讲得太绘声绘色,丛安河差点以为他在现场亲临,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傍晚促膝长谈了好一会儿,”戚不照补充,“我和杜斌。” 高珏用腺体做了交易,忍辱负重不知凡久,自此高升。这不稀奇。各行各业各有千秋,潜/规则却如出一辙,人情关系利益社会,如此坚不可摧。 丛安河不明白的是这场旧官司何以同戚不照扯上关系,戚不照凑得近些,说。 “杜斌信息素不稳定,释放浓度不可控,峰值最低能降到零,我最开始甚至没发现他是alpha。” 他嗅觉极灵敏,丛安河有所领教,难免诧异:“他的病没好?” “治不好。高珏后面还有别人,”戚不照答,“他看到节目预告,然后相中了我。” 杜斌是条疯劲十足的颜狗,打定主意要见他,为此竟然制定了套战略。 往公司送礼物,点外卖,写情诗,甜言蜜语包装蛇蝎心肠,看似献殷勤,实则捏住高珏的短处,逼他引人出来见面。 不听话,那综艺播出后,他插足婚姻以换前程的事便会公诸于众。 高珏不敢赌他究竟有没有这么疯,情急,把戚不照骗出别墅。 “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丛安河评价:“够无赖的。” “你猜他为什么看上我。”戚不照问。 丛安河脱口:“你好看。” 戚不照却冲他笑,说不是。 “那,”丛安河诚恳道,“因为你更无赖。” 戚不照又一次问出那句亘古难题:“哥哥,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丛安河不管:“说正经呢,别跑题。” “因为我坐轮椅,和他一样不完整,”戚不照说,“他说第一眼就知道我是他的命中注定,让我救救他。” 命中注定,多夸张。 丛安河问:“你信么?” “我不信啊,”戚不照答,“所以刚坐进车里,我就让他闭嘴了。” 高珏说过,如果戚不照真心喜欢自己就不会有事,大抵因为清楚前男友是个喜欢玩两厢情愿的人渣。 杜斌五花大绑的倒霉相历历在目。 丛安河好像忽然想明白戚不照为什么不肯报警,那根本不能算正当防卫,先动手的才理亏。 “你什么来头。”丛安河感叹,低垂下头,企图从这张脸上看出端倪。 戚不照歪头:“你的命中命中?” 下句是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丛安河差点被引得唱出来,骂他:“俗。” “你不想听听我怎么智斗高珏武斗杜斌吗?”戚不照往洗手台方向开了一段:“很精彩的,能讲一夜。” 信他才是傻的,丛安河边往外走边把人推出去。 “好长,麻烦你托梦告诉我。”丛安河关上洗手间的灯,“十二点半,你该睡觉了战士。” 第二天排练任务重,丛安河起大早赶往剧场。 高珏在沙发枯坐到后半夜才回房。 公司那边请了假,近十六小时没进食,前一天还吐过,情绪大起大落,他胃饿得发痛,头重得像铁,错开众人用餐时间晃下楼。 塞进一片在冷藏室老化的鲜奶吐司,味同嚼蜡。刚翻出炼乳,就听见轮椅轱辘声响起。 近一个月听过太多次,以至于立刻条件反射,背后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喉结滚动,面包渣扑簌簌落在脚边。 对不起。 高珏听见自己这样说。 戚不照开了瓶气泡,哦了声,没两秒,又改口说声音太小,没听见。 高珏死白的脸又僵三分。 戚不照好心提醒他:“你该庆幸送进虎口的那只羊是我,不然你和杜斌昨晚会在拘留所过夜。” “我不想害你,我只是我没有办法”高珏吞下吐司边,失水粉化,划得嗓子发哑,“他” “‘他不会强迫我’,”戚不照早猜到,把他的话补全,“你确定吗?” 高珏眼角一僵。 “易感前期的腺体病患者,”戚不照淡淡,重复,“你确定他不会暴起伤人吗?” “” 轮椅靠近,冰箱门没关,敞开太久,灯闪两下就灭掉。 一站一坐,高珏却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知道小安哥为什么不喜欢你么?” 高举不言,于是他自问自答:“因为你没我好看。” 太真挚的实话,听得高珏脸灰白中透绿,十分精彩。 戚不照觉得好笑,凑近,轻声:“你还真是不知悔改。” 高珏:“你!” “高珏。”他叫他的名字,语气轻漫,“要不要猜猜为什么昨晚倒霉的不是我。” 高珏双手再次痉挛起来,像一秒被推回狼狈的昨夜。 很滑稽的,面对坐轮椅的残疾人,他竟然想逃。 他僵立着,看戚不照抬手,轻拉颈间绷带的结。 被拿住把柄就该去封口,做什么偏要当伥鬼。 绷带如封条层层脱落,似乎在预示他此刻从轻发落是因为倒霉的还在后面。 戚不照对他笑,说:“我告诉你个秘密。” 作者有话说: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暗涌》王菲 第1章 这是一首哀歌 《前夫》剧情排到中后段,重头戏压上来,丛安河连过几个沾枕头就睡的晚上,周六早上刚睁开眼那会儿还在背台词。 体质不好,担心流产,李想怀孕后便从夜校辞职,全职在家做待产的丈夫。 李智觉得他好荒谬,并不赞同他的决定,大吵一架后是冷战,冷战过后又吵一架。 如此往复半个多月,转折点是一顿早餐 李智轮班做饭这天炖了碗厚蛤蜊汤,海鲜带腥是常识,李想孕吐严重,抱着马桶半小时没撒手。 他漱完口,对卫生间镜子看了半晌,推开门要和李智谈离婚。 李智愣了好一会,才摔碗,冷笑说好。 地方不大,琐碎太多,两人决定分居,收拾完行李已经日暮。房东女士敲开门,检查家具损耗情况,要求二人归还钥匙。 李智轻装简行,李想则负重累累。 两包长一米二的蛇皮袋被塞满,二十八寸的行李箱滚地时响声沉闷,卡扣摇摇欲坠,不堪重负。 他藏着肚子,怕磕碰,动作小心谨慎。 李智靠在咖啡机旁,冷眼旁观,催他快点。 房东女士上了年纪,心软得像刚出炉的奶油泡芙,凑上去要帮他,但刚接过就被包袱闪到腰。 倒不是演的,在场离得近的都听见那声脆生的“咔”。丛安河反应最快,单手抢过蛇皮袋,把人扶住。 “徐老师!” 陈与然忙凑上来,一人一条胳膊把人架上沙发。 苍培几步跨上台问情况。饰演房东女士的女演员德高望重,性格却似顽童,只说没事,撑着腰,玩笑问包里都装了什么。 排练道具自备。丛安河拉开拉链,露出满满整袋板砖。 自虐敬业的精神把陈与然也深深感动,当即抽搐着嘴角给他鼓掌。 徐老师闪了下腰,剧务赶去药店买膏药。 苍培拍板全组休息半小时,丛安河和陈与然倒没闲着,坐进位置,一句一句对起词。 被一口口水呛住,陈与然红脸狂咳了半分钟。丛安河递过去她的杯子,她拧开,里面泡几颗黑枸杞。 热水浸成紫色,丛安河纳闷她什么时候开始养生,陈与然摸摸发尾,道养头发还是越早越好。 烫染几次,发梢枯黄,看起来着实营养不良。丛安河突然发起呆,陈与然喊他两声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陈与然关心同事,“你节目是不是快录完了?” 丛安河嗯了声:“周日。” 陈与然一惊:“明天?” “嗯。” “哇。”陈与然感慨,“逝者如斯夫,美女来探班恍如昨日。” 剧本卷起来,丛安河敲敲桌边:“对词。” 陈与然端坐起来,刚念两行,又探头探脑问:“你怎么看李想这个人。” “哪方面?” “爱情观。” 丛安河坦然:“不理解。” 离婚的导火索看似是这场计划外的孕期。它突如其来,毫无征兆,把摇摇欲坠的小家一举击垮。 陈与然把剧本翻到后面。 高敏感不是罪过,矫情也并非人格缺陷,但李想又全然不同。他憧憬浪漫与悲情,心却脆若纸糊。 最后这场激烈的争吵中,李智终于不堪其扰,抬脚踹向李想被保护着的、平坦的腹部。 房东女士大惊失色,上前欲拦却被阻住。 李想呆坐于地,捂住小腹,钝痛铺天盖地漫上来,身下却没见一滴血。 “‘李想,认知障碍已经毁了你,作为你曾经的配偶,我有义务提醒。’”陈与然抑扬顿挫念:“‘alpha,不会怀孕。’” 浮夸的译制腔,丛安河听得耳朵难受:“收敛点,不怕导演听见骂你。” “休息时间,闹着玩儿呢,他管这么宽。”陈与然不以为意,剧本翻得刷响,omega其实是alpha,“这剧情,看几次都觉得好荒诞。” 丛安河抬笔给台词划线。 alpha和alpha组成家庭,不受法律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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