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期待的光芒。 “姑娘,您别动。”海棠有些紧张地说道,拿了一方沾湿的帕子,飞快地帮萧燕飞擦拭着脸上的血渍和药膏。 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去,渐渐地,露出了下方莹润如玉的脸蛋。 萧燕飞的面颊上没有一点儿伤痕,白皙的肌肤宛如上了釉的白瓷,光滑细腻,完美无瑕。 红唇一抿,那白玉般精致的面庞上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萧燕飞捏着帕子又擦了擦脸,漫不经心地问一旁的韩老大夫道:“韩老大夫,这祛疤膏有什么问题?” 韩老大夫是万草堂的,顾非池告诉过她,这万草堂是他的私产,里头的大夫伙计都是他的人,是可信的。 现在这万草堂的屋契都还在顾非池给她的那个小匣子里收着呢。 韩老大夫一手拿着崔姨娘给的那个小瓷罐,用小药匙舀了一匙黄绿色的药膏,仔细地看了看,又闻了闻,蹙了蹙花白的眉头。 “这药膏里掺了火碱,会让伤口溃烂化脓,扩大,越来越严重……原本只是皮外伤,用了这药膏,可就要伤到肉了,伤口久治不愈,就会红肿、溃疡,弄不好半张脸就毁了!”韩老大夫唏嘘地说道。 对于一个正值芳华的小姑娘来说,毁容简直等于要了她半条命。 最毒妇人心啊! 韩老大夫只觉得背脊冒出一股寒意。 海棠和丁香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崔姨娘可是姑娘的生母,她为何会对亲女这么狠心?! “这一次多谢韩老大夫了。”萧燕飞缓缓道,眼尾稍稍勾起。 在场所有人中,她反而是最冷静、最平静的一个。 那日萧燕飞故意刺激了萧鸾飞后,就知道,她必会有所行动。 或是对廖妈妈杀人灭口,或是从自己这里下手。 “杀人灭口”的可能性被萧燕飞率先否决了。 从廖妈妈的态度看,显然自己应该是长得很像殷家的某个长辈,若是这样的话,殷家人马上就要进京了,哪怕萧鸾飞够心狠,也应当知道,光除掉廖妈妈是没用的。 那么她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自己了。 只要自己的脸毁了,哪怕再像,也不会有人认得出来了。 萧燕飞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吩咐海棠道:“帮我缠上纱布,再弄些朱砂伪装成血,别露馅了。” 萧燕飞嫌弃地皱了皱鼻头,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到现在还留有猪血的腥味。 “奴婢这里有朱砂。”知秋早有准备,立即就笑眯眯地取出一小盒朱砂。 海棠用朱砂兑了点水,弄到了纱布上,然后就把纱布一圈圈地包在萧燕飞的右脸上。 “萧二姑娘,”韩老大夫放下了那小瓷罐,对着萧燕飞作揖道,“那安宫牛黄丸已经制好了,因为陈年犀角难得,又失败了几次,所以,只制了三丸。” “世子爷今早已经从万草堂拿走了……” 萧燕飞微微颔首。 她已经托了顾非池,拿到安宫牛黄丸后就派人尽快送去殷氏那里。 她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知秋,帮我送送韩老大夫。”萧燕飞吩咐道。 知秋就帮韩老大夫提起药箱,把人送了出去,直把人送到了侯府的西角门。 “韩老大夫,过三天您再来复诊,我们姑娘的伤就麻烦您了!” 话是这么说的,然而,到了一更天,月出斋被熄灭的灯就又亮了起来。 韩老大夫再一次被婆子匆匆请进了侯府,直到二更天才走。 这事自然是瞒不住侯府众人的耳目,不过短短一晚上时间,阖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二姑娘的脸毁了! 他们二姑娘姿容绝色,可谓国色天香,这才刚刚被圣旨赐婚给了卫国公府,还没几天,二姑娘竟是容貌大毁。 听说,二姑娘的脸都溃烂化脓了,把大夫都吓到了。 听说,二姑娘受不了刺激,摔了一屋子的杯碗茶碟。 听说,二姑娘命人去京城各大医堂求医问药,自己躲在屋子里哭得泣不成声。 这种种传言自然也传到了萧鸾飞的那里。 “真的吗?” 原本慵懒地倚靠在美人榻上的萧鸾飞震惊地坐了起来。 “是真的。”大丫鬟书香微微颔首,“原本二姑娘只是不小心被弓弦伤了脸,留了道口子,大夫也开了方子。” “哎,许是二姑娘太着急了,用错了药,昨晚伤口突然肿了,就又请了大夫上门,听说二姑娘的伤是不太好,这才一晚上的功夫,伤口就开始溃烂了……” 萧鸾飞的唇角翘了翘,眸子里流光溢彩。 这是她这些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崔姨娘下手果然够狠。 萧鸾飞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起了身,又抚了抚自己的衣裙,含笑道:“我这做长姐的,也该去关心看望一下妹妹。” 萧鸾飞说去就去,只是,她才刚进月出斋,就被挡在了廊下,连堂屋的门槛都没能跨过去。 “大姑娘,我们姑娘不想见任何人。”门槛另一边的海棠为难地对着萧鸾飞屈膝福了福,“大姑娘还是请回吧。” 萧鸾飞优雅地站在廊下,身姿笔挺如松柏,温声道:“我听说二妹妹伤了脸,实在是担心她,还是让我进去看看她吧。” “大姑娘……”海棠勉强笑了笑,“请不要为难奴婢了,我们姑娘……大姑娘!” 萧鸾飞直接跨过了堂屋的门槛,越过海棠,自顾自地朝东次间那边走去。 海棠想去拦萧鸾飞,可萧鸾飞一把推开了她,步履如飞地冲进了东次间,嘴里关切地喊着:“二妹妹!” 她一进去,就看到坐在罗汉床上的萧燕飞匆匆地戴上了一个帷帽,帷帽周围的青纱落下,挡住她的脸。 那一刹那,萧鸾飞清楚地看到,帷帽底下萧燕飞的右脸包着一圈圈的纱布,雪白的纱布渗出一片刺目的红。 那是血! 太好了。萧鸾飞凝眸望着前方戴着帷帽的萧燕飞,眸光璀璨,压在心口好几天的那口郁气一扫可空。 颇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畅快。 这下,哪怕萧燕飞再像殷家那位外曾祖母,也不会有人看得出来了! 第44章 “二妹妹,你的伤怎么样了?” 萧鸾飞款款地走向萧燕飞,宛若出水芙蓉般温婉端庄,宽慰道:“你不要急,这京里头好的大夫不少,不止一个万草堂,像冯氏医堂擅外伤,仁心堂的养肤膏也是有名的。” “晚些,我就派人把冯氏医堂的冯老大夫和仁心堂的张老大夫请来给妹妹看看。” 她的神情恳切,语气柔和,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头戴着帷帽的萧燕飞一言不发,帷帽边缘垂落的轻纱遮了她的面容,透过朦胧的轻纱,只有一个秀丽的轮廓若隐若现。 萧鸾飞眸底掠过一道讽刺的暗芒。 上一回两人对峙时,萧燕飞还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而现在,她毁了容颜,没有了最大的倚仗,也就又原形毕露。 说穿了,萧燕飞始终是那个唯唯诺诺、软弱乖顺的庶女。 萧鸾飞心中大定,她微微一笑,又道:“二妹妹,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叨扰你了。” “我先走了。” 萧鸾飞抚了抚衣袖,转过身,裙角随之飞起,翻飞如蝶。 她不紧不慢地在海棠身边走过,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好好照顾二姑娘。” 接着,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月出斋。 旭日高升,天光大亮,空气中暗香浮动。 萧鸾飞仰首深吸一口气,只觉心旷神怡,说不出的舒坦。 一切终于拨乱反正了! 当萧鸾飞在一炷香后拿到了对牌时,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心头。 “大姑娘,二姑娘既然都把对牌送过来了,应该没心思管内务了吧。”书香笑盈盈地将一个小匣子呈给了萧鸾飞,眉飞色舞。 萧鸾飞取出一张对牌,漫不经心地以指腹摩挲着对牌上的刻痕,脸上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这对牌终究还是到了自己的手上了。 说来说去,都怪娘太偏心了,明明自己才是一直养在她膝下的女儿,十几年的母女情分,娘却对自己这般严苛,但凡有什么不顺她的意,就会狠心施以惩戒。 在娘的心里,自己始终是可有可无的。 上辈子是如此,这辈子依然如此…… 萧鸾飞唇角在笑,眼底却渐渐地冷了下来,周身似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阴霾中。 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弥漫在屋子里。 她不出声,书香也不敢随便出声,低眉顺眼。 静默了片刻后,萧鸾飞才又道:“书香,你亲自走一趟,去库房里拿些药材给二妹妹,若是二妹妹需要大夫,就赶紧派人请了来。” 她一副长姐风范地细心叮嘱道,书香连连应诺。 于是,当天下午,各种各样的药材都送往了月出斋。 这些药材的品质极佳,都是好东西,萧燕飞自然不会客气,全都收下了,然后就悠哉地窝在了月出斋,任凭府中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她不动如山,足不出户。 在足足闲了三天后,萧燕飞有些闲不住了。 她翻着话本子随口问了一句:“祝嬷嬷怎么样了?” 在一旁给萧燕飞打扇的海棠停顿了一下,便去看另一边的知秋。祝嬷嬷这个人交给了知秋,海棠平日里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知秋欢快地回道:“她啊,开头两天还闹腾过,叫嚣说等她回宫后,一定要禀明皇后,让皇后狠狠地惩戒姑娘,还说什么慢待她,就是慢待了皇后,侯府满门都会因此被治罪的……翻来覆去,说得大概就是这些陈腔滥调的话吧。” 知秋皱了皱小鼻头,“按姑娘的吩咐,谁都没有理她,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萧燕飞掰着手指数了数,已经快十天了,也差不多了,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道:“去把祝嬷嬷带过来吧。” 知秋脆生生应诺。 可萧燕飞的右脸才刚用纱布包了一半,知秋就又倒了回来:“姑娘,二少爷来了。” 知秋挑眉看着萧燕飞,意思是,要不要把人拦下? 萧燕飞略一迟疑,才道:“让他进来吧。” 知秋应诺,海棠动作麻利地给萧燕飞包好了右脸,做好了伪装,又帮她把那沉甸甸的帷帽给戴上了。 不一会儿,一袭竹青直裰的萧烁就信步进来了,身型单薄的少年行走间颇有几分君子如竹颜如玉的气度。 右手还拿着那把断弦的竹弓,握得紧紧。 一进屋,他的目光就紧紧地盯着前方头戴帷帽的萧燕飞,锐利的眸光似要刺穿那薄薄的青纱。 半晌,萧烁微启薄唇,郑重地将手里的那把弓放在了罗汉床上,涩声道:“弓弦上被动了手脚,所以才会突然崩断……” 顿了一下后,他无比艰难地说道:“可能是爹做的。” 他直直地看着与他相隔不过三四尺远的萧燕飞,看着她帷帽上垂落的青纱在窗口拂来的微风中泛起水一般的涟漪。 他也听说了这两日侯府中的那些流言蜚语,说萧燕飞毁容了,可那天他听得分明,那位韩老大夫明明很笃定地说,她脸上不会留疤的。 萧燕飞:“……” 萧燕飞隔着朦胧的薄纱也望着萧烁,轻挑的柳眉扬出一个惊讶的弧度,心头也泛起了一种难言的滋味。 萧烁深吸一口气,脸上愈发凝重,继续说道:“我……我去问过了,你受伤的那天和前一天去过演武场的人也就爹爹、三叔、四叔、大哥、我和三弟这么几人,只有爹爹曾经在前一天把这张竹弓拿走过,当天又还了回去……” 他紧紧地抿了下薄唇,似是有些委屈,嘴角有些向下撇,一副“你别不信我”的倔强。 萧燕飞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束发的绯红丝绦,卷了一下又一下,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少年青涩的俊脸上转了转。 阳光照在他脸上,光洁的面颊上那细小的汗毛近乎透明,漆黑的眼珠子既明亮又锐利。 原主对于萧烁这个弟弟并不熟悉,崔姨娘平日里总说她和萧烁是亲姐弟,萧烁好,她将来才能有依靠,侯府的人才不敢欺了她,崔姨娘时不时地叮嘱原主要照拂她二弟,却又从不给两人亲近的机会。 在原主对萧烁少得可怜的记忆里,这个二弟时不时地会偷偷看着她。 像是去年原主从冀州的庄子回侯府时,进门时恰好“偶遇”了正要出门的萧烁,最后萧烁没有出门,而是陪着原主一起去了荣和堂。 萧燕飞隔着薄纱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 当时的少年也是这副表情,紧抿着唇,嘴角有些向下撇,还别别扭扭地嘀咕了一句:“你不是应该上午就到了吗?” 是了,这还是个孩子呢。 别看他只比她矮了大半个头,又时常有点阴阳怪气的,但这孩子也不过才十岁,在他们医院里,还得住儿童病房,盖小白兔被子,当护士姐姐打完针后,还得嘴甜地夸上一句“真乖”。 她一不小心就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噗哧”一声笑出了声,笑得眉眼弯弯。 原本屋子里那股子凝重压抑的氛围随着这一笑烟消云散。 点点金色的阳光轻快地在树梢、在屋内跳跃着,带来一种闲适温馨的感觉。 萧烁:“……” 他清秀漂亮的面庞瞬间涨红,有点恼羞成怒,那恶狠狠的眼神似在说—— 你又不信我! 眼看着少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样,萧燕飞忙不迭道:“信。” “我当然相信你。”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掩不住愉悦的笑意。 萧烁一愣,惊愕地脱口道:“为什么?” 他忍不住就这么问了。 他在问萧燕飞,其实他真正想问的人是父亲,是崔姨娘。 他不懂为什么父亲狠心到要毁二姐的容颜。 他也不懂为什么姨娘竟然这么憎恶二姐,憎恶她的亲女儿…… 他既无法去面对父亲,也无法面对崔姨娘。 明明他们对他是那么慈爱,那么温和,为何他们对二姐会如此狠心?! 这一切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观念,让萧烁感觉过去的这十年,他就像是一个眼瞎耳聋的傻子一样。 直到现在,他还没消化掉那种复杂的心情,像是他的内心时刻有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咆哮,在怒吼,在哀鸣…… 萧烁握着双拳,骨节凸起,如鲠在喉,硬声又道:“你……不生气吗?” 她那轻快的语气,那松弛的姿态,甚至也没有一点意外。 就仿佛…… 仿佛他方才鼓起勇气说的这些话,是她早就心知肚明的。 可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呢? 如果是他的话…… 萧烁眸光一沉。 “弟弟。”萧燕飞轻轻唤道。 轻薄的青纱半遮半掩,看不清她的表情,全身上下透着淡淡的疏离之气,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乖张。 萧烁莫名地脊背发寒,打了个寒战。 “旁人说的,都不算数。”萧燕飞那娇美的声线如天空中的流云那般温柔,一字一句咬得十分清晰,且意味深长,“要自己看才行。” “懂吗?” 尾音带了一个温柔的钩子。 话音落下,她的小脸歪向了不知何时静立于萧烁右后方的知秋。 “姑娘,人带来了。”知秋福了福,指了指外头的堂屋。 萧燕飞悠然起了身,随意地抬手掸去了肩头的一片残花,去了外头堂屋。 萧烁一头雾水,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祝嬷嬷一动不动地站在堂屋中央,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左一右地押着她,见主子来了,就无声无息地退到了廊下。 留祝嬷嬷一人呆呆地站着。 她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酱色褙子,曾经梳得一丝不苟的圆髻此刻凌乱不堪,神情略显呆滞地垂首,就像是那种路上乞讨的乞丐婆子,形容狼狈,失魂落魄,与曾经倨傲的嬷嬷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是……”萧烁上下打量着祝嬷嬷,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人给认了出来。 那天赐婚圣旨送到侯府宣读时,萧烁也在,曾见过祝嬷嬷一次。 这是皇后赐下的教养嬷嬷? 可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烁忍不住去看萧燕飞。 她到底对人家做什么了?! 这一瞬,萧烁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那支朝他疾射来的羽箭,眼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萧燕飞优雅地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了,也在看着祝嬷嬷,唇角在轻纱后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姑娘。”知秋把一本册子递到了萧燕飞的面前。 萧燕飞随手翻了翻册子。 这册子里记录着祝嬷嬷这些天的情况: 第一天,祝嬷嬷在屋子里趾高气扬地又是怒骂又是威胁,又是摔东西,除了床榻,能砸的东西几乎都砸了; 第二天,祝嬷嬷号称要绝食,送进去的食物和水半点没动,歇斯底里地骂了一整天; 第三天,连骂了两天的祝嬷嬷嗓子哑了,也没力气了,悻悻然地吃起了东西; 第五天,祝嬷嬷开始苦苦哀求放她出去; 第六天,祝嬷嬷安静了,每天乖乖地吃,乖乖地喝,乖乖地就寝,刻板得好似庵堂的尼姑。 第七天…… 头戴着帷帽实在是不太方便,萧燕飞将册子翻得飞快。 看完后,她就随意地把册子往长案上一丢,笑吟吟地唤道:“祝嬷嬷。” 神情呆滞的祝嬷嬷仿佛触电般打了个寒战,抬头去看萧燕飞。 渐渐地,她浑浑噩噩的眼神变得清明了起来,仿佛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醒转过来,眸中迸射出凌厉凶狠的光芒。 “萧二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祝嬷嬷咬牙切齿地喊道,大跨步地上前,那厚实的大掌高高扬起,想好好教训一下萧燕飞。 这个小贱人,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作践自己?! 这笔账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燕飞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又顺手调了下帷帽,托了托,叹道:“祝嬷嬷,我的脸毁了。” 话落之后,屋内静了静。 啊?祝嬷嬷有些懵,扬起的右臂停顿在了半空中,后面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 萧燕飞撩起了帷帽边缘的青纱,将之挑起一角,露出小半张右脸,可见右脸上缠着一圈圈白纱布,纱布上隐约透着点点刺目的红色。 祝嬷嬷的眼珠子几乎都快瞪出来了,仿佛这一刻才明白萧燕飞所说的“脸毁了”是何意。 萧燕飞从知秋手里接过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寒光四溢,刀锋犀利。 她低低叹气,语声柔柔道:“我快要成亲了,脸却毁了,现在我心里难过极了,若是一时伤神做出些什么来,皇后娘娘怕也是会体谅的吧。” “嬷嬷,你说是不是?” 她一笑,一双眼尾上挑的猫眼被雾气般的轻纱挡了一半,那匕首的寒光映在她眸底,闪着凛凛清光,透出一种既温柔又张扬的矛盾感。 祝嬷嬷:“……” 她好不容易才提起来的那股气一下子瞬间泄了。 她呆呆地看着萧燕飞包着纱布的脸,傻了。 “哎!”萧燕飞长叹了一口气,又放下了手,垂落的青纱再次遮住了面颊。 “嬷嬷为了我从宫里来,实在是辛苦了。我年纪小,不懂事,嬷嬷若是差事办不成,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了嬷嬷?” 祝嬷嬷:“……” 祝嬷嬷哑口无言,心脏猛地一缩。 她奉皇后之命来侯府当萧二姑娘的教养嬷嬷,这便是她这次出宫的差事。 当日,皇后的交代犹在耳边:“祝嬷嬷,你去了武安侯府,务必要让那个庶女听话,要让她为本宫所用,不管是现在,还是,日后她嫁进卫国公府……” “本宫要让她成为本宫养的一条狗,本宫说一,她就绝对不能说二!本宫让她在卫国公府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祝嬷嬷,你明白了吗?!” “你能做到吗?!” 祝嬷嬷自然是应下了,甚至还在郑姑姑的激将下,在柳皇后跟前立下了军令状,说她一定会把这件差事办得漂漂亮亮。 她原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 就跟她平日里在宫里调教那些不听话的宫女们一样,只要打压她们,贬低她们,多挑挑她们的错处,多用用戒尺恩威并施。 不听话,就打上几顿,再饿上几顿,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跟狗一样忠诚,卑躬屈膝地对着她摇尾乞怜。 她让她们吠,她们就不敢学人说话。 这个萧燕飞同样也不会例外。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根本就来不及施展她的那些手段,才刚来到侯府,就被萧燕飞三言两语给哄了去,等她回过神,她的房间就被锁得严严实实。 过去的这些天,她一直被关在那间厢房里,四方方的一间小屋子,从窗户到房门都被封住了,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她一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 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又仿佛所有人都看不见她似的。 那种孤独的感觉太可怕了。 连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从第三天开始,祝嬷嬷的耳鸣旧疾就又发作了,耳朵里嗡嗡嗡地作响,折磨得她既不能好好坐着,更不能安眠。 祝嬷嬷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 那间四方方的小屋子简直比下狱还可怕! 只是回想,祝嬷嬷就觉得浑身战栗。 萧燕飞低低地叹道:“嬷嬷你瞧,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将来皇后娘娘怎么还会再信任你?” “宫中能人辈出,皇后娘娘怕也不会再重用嬷嬷了……哎!” “我听说,这些贵人从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办不好差的人只会被弃之如履。” “嬷嬷,是不是这样?” 萧燕飞在面纱后扬起了唇角,微微地笑。 贬低她,打压她,让她时时刻刻的怀疑自己,否定自己。这做起来其实并不难。 “是这样吗?”祝嬷嬷喃喃自语,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早就没了从前的倨傲与深沉。 几天的禁闭生活让她精神恍惚,完全无法冷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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