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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板娘深以为然地直点头,“鲜衣怒马说的那就是世子爷了!” “说的是。”萧燕飞煞有其事点点头,拈了块温热软糯的桂花红豆糕吃。 三人说话间,就看见顾非池骑着马踱到了茶铺外,那匹高大矫健的红马甩头打了个响鼻,似在与铺子外的一匹黑马打招呼。 咦?老板娘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古怪。 刚刚她只是随便说说的啊,莫不是世子爷真就这么喜欢他们家的凉茶? 在老板娘微妙的眼神中,顾非池在茶铺外下了马,信步走了进来。 “世子爷。”小二赶忙热情地迎了上去,想给顾非池指了另一个方向的空位,可顾非池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地走向了坐在窗边的萧燕飞。 老板娘:“……” “世子爷,”萧燕飞抬头看着顾非池,又顺手撩了下帷帽的面纱,用戏谑的语气说道,“听说世子爷的未婚妻很喜欢这里的桂花红豆糕呢?” 她笑眯眯地从小二刚端上来的碟子上拈了一块桂花红豆糕,往他唇间塞。 顾非池咽下了她喂的那块糕点,唇边露出似有似无的浅笑:“未来的世子夫人喜欢,世子爷也喜欢。” 这家伙居然学会耍花腔了?萧燕飞莞尔地笑出了声,心里甜滋滋,似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蜜。 顾非池从袖袋中掏出一块银锞子,随后抛给了老板娘,“打包五份桂花红豆糕。” “……”老板娘下意识地接过了银锞子,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一时看看顾非池,一时又看看萧燕飞。 好一会儿,迟钝的脑子才重新开始运作,品出两人方才那番话透出的意思:莫不是,这位姑娘是世子爷的未婚妻?! 还是小二的反应更快,心急慌忙地去打包桂花红豆糕。 “世子爷慢走。” “姑娘下回再来啊。” 老板娘亲自把两人送出了门,又毕恭毕敬地将那五份桂花红豆糕递给了顾非池,笑得殷勤又热切。 外头的街道非常安静,周围空荡荡的,就仿佛这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出了一方世外桃源。 顾非池很顺手地帮萧燕飞牵过了她的那匹黑马,萧燕飞伏在他肩头闷笑不止,连带帷帽的面纱也轻颤不已。 笑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笑够,从他肩头抬起小脸看着他,脸上荡漾着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她指了指宫门的方向。 宫门那边,那些官员们出宫后,全都不敢上前,远远地避着,仿佛顾非池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萧燕飞忍不住又笑了,垫脚凑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你知道吗?” “你现在像什么?” 看着她笑得波光粼粼的眸子,顾非池感觉似望进了一池潋滟的春水中,顺着她的话问:“像什么?” 一手帮她理了理那被风吹乱的面纱。 “戏本子里的……”萧燕飞故意停顿了一下,慢慢道,“奸臣。” “乱臣贼子。” 说完,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自唇间逸出。 耳垂上缀的白玉耳坠轻轻摇曳,活泼中透着几分独属于少女的明媚。 他微微倾身,也学着她的样子凑在她白玉般的耳际,小声道:“我是奸臣,那你又是什么?” 她啊…… 萧燕飞更乐了,眉眼弯如新月。 她大概是奸臣夫人吧。 她抿唇直笑,也不再说话,轻快地翻身上了马。 “走吧。” 她一夹马腹,率先策马飞驰而出,轻薄的面纱轻飘飘地迎风飞起。 顾非池也跃上了马,紧跟其后。 两人一起去了星魁街的谢元帅府。 今天的早朝提前结束了,此时不过巳时。 谢元帅府依然挂着白,一片刺目的白,半空中飞舞着片片白色的铜钱,似这八月下起了鹅毛大雪。 也不需要人通报,顾非池就带着萧燕飞进去了,径直地去了灵堂。 最近这几天,顾非池一直住在元帅府的,与谢无端一同守灵,处理丧事。 远远地,两人就看到一袭白袍如雪的谢无端背对着他们地站在灵堂里,堂内的地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具具棺材。 谢无端自风吟的手里接过了三支香,静静地对着香案的上那一排牌位上了香。 将那三支香插入香炉后,他转头面向了顾非池与萧燕飞,神情平静地微微一笑:“你们来了。” 这淡淡一笑,便给人一种月明清风之感。 仿佛把一切的悲痛都放下了。 但谁又能真的放下。 “谢公子。”萧燕飞上下审视着谢无端,他瞧着好了一些,精神了一点,不似先前那般有种不属于这尘世的飘忽感,也就是脸上多少透着点疲惫。 萧燕飞回头去看顾非池,眉梢挑了挑。 顾非池摸了摸鼻子,讷讷道:“……表哥跑了一趟并州,刚回来。” 她说了,谢公子得好好休养的!萧燕飞危险地眯了眯眼。 顾非池:“……” “二少爷,时辰到了。”同样穿着孝服的李大管家这时来了,拘谨地提醒了一句,也同时解了顾非池之危。 谢无端轻轻地“嗯”了一声,环视着安置在灵堂里的这一具具棺椁。 不仅有昭明长公主与谢以默的棺椁,还有谢家其他人的棺椁,斩首后,他们的尸身被抛到了乱葬岗。 是顾非池一一收敛起了尸骨,安放在庆云观。 在谢无端回京后,一并迎回了谢府停灵。 谢无端深吸一口气,压着嗓子慢慢道:“起棺。”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第139章 巳时过半,谢元帅府的大门再一次开启了。 谢无端这次回京相当高调,头三天办的事桩桩件件皆是惊人,在京城掀起了一片波澜,但是自柳汌行刑后,他又转为低调,元帅府闭门谢客,无论是去吊唁的,还是去问候叙旧的,一概不理。 直到此刻元帅府的正门大开,一个个漆黑的棺椁从府内被抬出来,京中才知道谢以默与昭明长公主于今日出殡。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出殡的队伍才走过了三四条街,谢元帅今天出殡的消息传遍了大半个京城。 整个京城为之一震。 京城的百姓们自发地聚集在前途的街道两边。 那些刚刚才下朝去衙门当值的官员们还没来得及互通消息,消化今□□上的惊天巨变,就又赶紧换件衣裳,急匆匆地赶了出来。 或是设置供桌,或是挥撒纸钱,或是洒了酒,做路祭。 不知何时,天空中浮现一片片阴云,太阳隐于厚厚的云层后。 京城的街道上、半空中,无数密密麻麻的白色纸钱纷纷扬扬地飞舞着,翻滚着,平添一种悲怆的气氛。 谢无端神色平静地举着那雪白的引魂幡走在出殡队伍的最前面,幡布随风飘动,猎猎作响。 后方的十几辆灵车上运载着一个个沉甸甸的棺椁,在引魂幡的指引下,车队静静地跟在谢无端的身后。 一行队伍冷冷清清,安安静静。 没有吹奏唢呐,没有哭丧,也没有一众亲人相随。 谢家也只剩下一个举着引魂幡的谢无端了。 相较别家的出殡队伍,眼前这一幕只有“寂寥”二字。 车队所经之处,引来路边百姓的一阵阵啜泣声,哀嚎声,掷杯声,还有百姓自发地跟随在出殡队伍的后方,帮着谢无端一起为谢元帅送灵。 当车队从西城门出去时,后方至少浩浩荡荡地跟着数百人,目送谢无端一行人走远。 谢家没有祖地,也没有宗族。 谢家先祖不过是个乞儿,南下逃荒时,被一伙流民抓走,做了两脚羊,后来被太祖救下,赐名“策”,之后谢策就一心跟随太祖,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地成长为一军之帅。 谢策战死后,太祖在皇陵千秋山附近赐了一块地作为谢氏陵墓。 千秋山距离京城足有三十里,当他们抵达谢氏陵墓时,已经未时一刻了。 陵园中,一片静谧无声,一眼望去,苍松翠柏满山青,半山腰的位置,三四十道灰色的墓碑林立其中。 谢家几代人为大景守北境,抗长狄,谢氏子弟大多英年早逝,死在战场上,尸骨不全,就没一个人活到知天命之年。 其中更有不少是衣冠冢。 坟土一撬一撬地堆在了棺椁上,一点点地将那些棺椁彻底覆盖,堆砌起一个又一个坟包。 尘归尘,土归土。 萧燕飞默默地跟着顾非池一起上香,磕头,烧纸。 烛火点燃了纸扎与纸元宝,赤红的火焰飞速窜高,只瞬间就将它们吞没,也映红了众人的面庞与眼睛。 谢无端亲自把一块空白的墓碑立在了双亲的坟堆前,又将引魂幡和丧棒插在了坟头。 之后,他静静地跪在墓碑旁,右手执一把刻刀,一笔一划地在石碑上刻着下先父谢以默和先母昭明的名字。 盯着墓碑的眼眸深邃,表情专注凝重。 他刻得很慢。 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顾非池和萧燕飞都没有走,肩并着肩,站在不远处。 两人都没有去打扰谢无端,也没有劝他回去。 这是他为人子的执念。 下午的阳光一半洒在树梢,一半照在他们身上,周围分外安静,唯有那沙沙的风拂枝叶声,越发显得这陵园空寂。 萧燕飞扫视着这里的一块块灰扑扑的墓碑,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就让人心头凭空生出一种悲伤的感觉。 谢家人四代人几乎没一个得善终。 萧燕飞的目光最后投向了在场唯一的谢家人身上,谢无端还跪在那里刻着墓碑。 上午他们从谢家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早,但现在,已经日头当空了。 阴云早就散去,日头灼烈,哪怕萧燕飞戴着帷帽,也还是被晒出了一片薄汗。 阳光暴晒下,谢无端的脸色苍白如雪,额角凸起根根青筋,愈来愈虚弱,仿佛随时会脱力,却依然固执地捏着手里那把刻刀。 温润的青年即便不言不语,也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任他狂风暴雨也无法撼动的执拗。 “他总这么熬吗?”萧燕飞拍了拍顾非池的肩头,用下巴指了指谢无端。 顾非池点点头:“……对。” “你也是?”她又歪过头,斜睨着顾非池。 当她从这个角度看他时,眼睫浓黑,眼尾微微向上倾斜,妩媚而漂亮,帷帽旁边垂下的面纱飘飘荡荡。 顾非池:“……” 他觉得这种送命题还是不答得好,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命真大啊。”萧燕飞幽幽叹道。 某人轻轻摇了摇她的手指,像是大猫欢快地摇着尾巴,又似是在撒娇。 萧燕飞努力地板着脸,训道:“以后不许了。” 秋水般的眸子里止不住的笑意。 “好。”他又轻轻地摇了摇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薄唇间逸出一个浅笑,绽出似骄阳般绚烂逼人的光华。 下一刻,萧燕飞无情地放开了顾非池的手,转过了身,朝马匹那边走去,只丢下一句:“我去给谢公子倒点水。” 萧燕飞说是去倒水,其实是从她急救箱里拿了一袋葡萄糖。 葡萄糖通常是注射用,不过在人疲累过度,急需补充水份和能量时,也可以直接饮用。 她把葡萄糖倒在了杯子里,拿过去给了顾非池,顾非池亲自送到了谢无端手边。 “表哥。” 顾非池轻唤了一声,谢无端这才停在了手中的刻刀,嘴唇早就发干、发白。 接过顾非池递来的杯子,谢无端喝了一口,发现这杯水是甜的,眉目微微舒展,心知肚明地朝萧燕飞看了一眼。 糖水什么的自然不是他这个表弟的风格,以阿池的性子,也素来不注重口腹之欲,这小子恐怕连自己的口味都没留心过。 这杯糖水是谁准备的,显而易见。 谢无端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糖水,唇角轻轻地翘了翘。 放下空杯子,他又一次执起了那把刻刀,眼神沉淀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往下刻。 顾非池早就退到了萧燕飞的身边,不近不远地看着墓碑上面刻的这一列列字,瞳孔一点点地变得深邃,心里有点沉沉的。 忽然,他低声以只有萧燕飞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从前,表哥有一手好字,纂刻也是,华阳姑祖母常说,表哥的字已有了风骨,骨力遒劲,若是专心于此道,说不定将来也能成为一代大家。” “如今,字是好字,却少了些力道。” 谢无端何止是不能动武,连握笔、握刻刀的力度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仅仅是想到这点,顾非池的心头便犹如一阵翻江倒海。 在别人看,谢无端能活下来已经是大幸,可他与谢无端从小一起长大,谢无端了解他,他也了解谢无端。 如果他是谢无端,他又岂能甘心! 萧燕飞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掌,掌心贴着他的。 墓园里又安静了下来,太阳慢慢地向西方倾斜。 等谢无端刻完最后的“子谢无端敬立”这四个字,夕阳已落下了大半。 那些抬棺的下人们早就被顾非池打发回去了,就他与萧燕飞一直没有走,在这里等谢无端。 谢无端以清瘦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墓碑,拂去碑上的石屑与尘土。 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墓碑。 他转过身,没有留恋地往顾非池与萧燕飞那边走去。 “我们走吧。” 谢无端微微地笑着,眼眸清澈,像是那不染俗世尘埃的山涧泉水,在这满山葳蕤之中,透着一种豁达通透的气度,肃肃如松下风。 顾非池朗朗一笑,吹了声清脆的口哨,三匹马就欢快地撒腿跑了过来。 或者说,萧燕飞的那匹黑马是顾非池的那匹红马咬着缰绳牵来的,它嘴里还咋吧咋吧地嚼着一段草。 再看看顾非池和谢无端的马,萧燕飞真是觉得丢人啊。 红马将缰绳送到了萧燕飞,萧燕飞很顺手地摸了摸它,奖励了它一块糖。 就听谢无端道:“绝影很喜欢你呢。” “我也很喜欢它。”萧燕飞又摸了摸绝影修长的脖颈。 谢无端含笑斜了顾非池一眼,又道:“绝影从前在西北是野马群的一匹马王,是阿池亲自驯服了它。” 萧燕飞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看向谢无端,又去扯了扯顾非池的袖子。 顾非池点了点头。 “绝影的性子很野,除了阿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它这么喜欢一个人。”谢无端微微地笑,翻身上了马,“这大概是……” 爱屋及乌。 他一夹马腹,驱马而出,最后这低不可闻的四个字也被黄昏的晚风所吹散。 三人一路策马疾驰,总算赶在西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这个时间出城进城的人不少,他们也免不得降下了马速,慢慢地往前踱着。 “阿池。”穿过城门后,谢无端对着身旁的顾非池低唤了一声,“你看那里。” 他浅浅笑着,若无其事地以目光牵引着顾非池看向了街旁的一个茶楼。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一向默契十足,往往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明白另一人的意思。 顾非池不着痕迹地抬眼望了过去。 茶楼二楼一扇窗户的竹帘子放下,挡住了里面的人,但隐约可从竹帘的缝隙窥见帘子后的人影以及一把放在桌上的弯刀。 这是留吁鹰的佩刀。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倒是有心了。”顾非池似笑非笑道。 谢无端只望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策马继续前行,了然道:“朝上变得太快,由不得他再等下去了。” “阿池,万寿节那天,他定会去找你。” 夕阳差不多彻底落下了,百姓大都归家,街上越来越空旷,马匹欢快地撒腿飞驰。 顾非池先把萧燕飞送回了城西的葫芦胡同,可他甚至没机会跟萧燕飞道别,黑马九夜“恢恢”叫着,迫不及待地进了殷家大门,生怕晚一步它就会被带去卫国公府似的。 马背上的萧燕飞回头对着门外胡同里的顾非池挥了挥手,笑得不可自抑。 九夜这家伙其实挺聪明的嘛。 “知道怕了吧?”萧燕飞摸着马脖颈,俯首凑到它耳边吓唬它,话才说了一半,前头传来一个局促的女音。 “外甥女。” 萧燕飞闻声抬头,就看到两丈外佘氏探头探脑地等在二门那边。 那副焦虑不安的样子似已经等了很久了,整个人显得有点疲惫,表情有些为难,似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萧燕飞翻身下了马,将缰绳交由门房婆子,主动问道:“舅母,您这是怎么了?” “晚上风凉,我们进去说话吧。” 她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只一个浅浅的笑容,就仿佛能够抚平任何的不安与焦虑。 佘氏眉心的褶皱浅了几分,叹了口气,道:“外甥女,我……我想带着你表弟表妹搬出去住。” 对于老爷子的大度,佘氏是心怀感激的。 哪怕是殷焕犯下了弥天打错,老爷子从来没有提过要把她与儿女赶走。 可是殷焕弑父,又被京兆府定了死罪,眼看着就要秋后处斩了,她和一双儿女实在没脸继续赖在这里了。 佘氏骚得满脸通红,干巴巴地又道:“外甥女,我和你表妹表弟也都商量过了。” 《四十二章经》说:财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儿舐之,则有割舌之患*。 儿子殷皓不再是老爷子的嗣孙了,那就不能让他对殷家的荣华留有贪念。人不该觊觎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然,这孩子早晚跟他爹一样。 她特意去侯府问了祝嬷嬷,祝嬷嬷也觉得好,夸她这《四十二章经》读得通透了,让她以后也要继续读佛经给家人积德积福。她这才鼓起勇气来找萧燕飞。 萧燕飞一边与佘氏说话,一边往正院方向走,颔首道:“如此也好。” “我做主,给舅母一个宅子和两间铺子,都在京里,并一个京郊的庄子,皓表弟虽不能科考,但学着做做生意,也是不错的。” 佘氏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些年,老爷子、太太逢年过节零零碎碎地给过她与子女不少赏赐,她本来想着这点产业也够她一双儿女的婚嫁了。 她完全没想到外甥女竟然还愿意再给自家一份产业。 这真是意外之喜。 如此,他们日后的日子也就不用愁了。 殷皓可以学着做生意,她可以把老爷子这边当作亲戚走动,有了老爷子作为靠山,他们孤儿寡母至少不会随便被人欺负了。 佘氏简直快喜极而泣了,又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代你表弟表妹谢谢你。” “你放心,你舅父的那几个姨娘我也会一并带走的,不会给外甥女你添麻烦的。明天我就让她们赶紧收拾东西……” 萧燕飞又是柔柔一笑,宽慰道:“舅母,不用急,慢慢收拾就成了,也不差这两天。” 她的外甥女还是这般贴心周到。佘氏心里真是熨帖极了,看着她的眼神似专注到近乎虔诚。 佘氏跟着萧燕飞去了正院,一路走,一路说,说起儿子其实也没什么读书的天分,不如学做生意,说起很快他们家要守孝,幸好女儿年纪还不大云云,一副与萧燕飞掏心掏肺的样子。 等到了正院,萧燕飞就把事情大致与老爷子一说,殷湛二话不说就应了。 不仅如此,他还又给添了一份:“佘氏,你们母子三人也不容易,我再给你们一百亩的良田,算是给萱姐儿日后添妆。” 佘氏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有这百亩良田作陪嫁,女儿便能挑个不错的人家了。 哎,公公婆母都是好人啊,一切都是没良心的殷焕造的孽,这种人死了也活该,偏还要连累儿女。 佘氏心里又把殷焕骂了个狗血喷头,面上感激涕零地对着老爷子说了一通好话,说以后逢年过节,都会带孩子回来请安的,说两个孩子都会记得老爷子的恩典云云。 足足谢了一盏茶功夫,佘氏这才告退。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外祖孙三人,门帘落下时,一阵夜风从门帘的缝隙刮进来,吹得烛火轻轻摇曳。 “外祖父,”萧燕飞拿起茶壶亲自往殷湛的杯子里添了茶水,唇畔浮现一个慧黠的笑容,“这几日,应当会有不少人上门送礼,您记得交代一下门房,什么礼都不收,什么人都不见。” 殷湛是个聪明人,立即品出了萧燕飞的语外之音:“是阿池?” 除了顾非池,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各府都兴冲冲地往殷家这边送礼了。 跟外祖父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萧燕飞点了点头,简明扼要地吐出两个字:“监国。” “……”饶是殷湛自认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由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掩动容之色。 他端起外孙女沏的那杯茶,喝了两口茶水压压惊。 他早就知道阿池非池中物,可……怎么这才几天这孩子就一步从世子到监国了? 这怕是连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殷太太默默地探过一只手,两根指头捏了殷湛的手腕一把,痛得殷湛低呼了一声。 好吧。 他确信了,这不是梦。 殷湛深吸了两口气,心绪才稍微平静了一些,拍了拍萧燕飞的小手,温声安抚道:“燕儿,你放心。” “你外祖父我可是商贾出生,商人最会的是什么?” 不等萧燕飞回答,他就笑呵呵地自问自答:“和气生财。” 他就是不收礼,不见人,也绝不会让人挑出什么毛病来。 殷湛自信满满地笑了,神情慈爱地看着萧燕飞,睿智中又带着几分洒脱。 “外祖父就是厉害!”萧燕飞贴心话张口就来,“八面玲珑说的就是外祖父您了!” “哪像我就会在您跟前撒个娇,卖个乖。” 三言两句逗得老人家哈哈大笑。 殷湛当下就吩咐婆子把金大管家叫了过来,把其中的要害一一叮嘱了,平日里一贯跟笑面狐狸似的金大管家第一次露出了失态的表情。 金大管家刚想郑重地应一番,话还没未出口,廖妈妈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禀道:“老爷子,礼部郑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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