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宁舒郡主有些意兴阑珊,可一听到萧燕飞说她不会,立马来了精神,兴奋道:“我教你啊!” 生怕萧燕飞不肯学,她豪气地拍了拍胸脯,忙不迭地又道:“你输的,都算我的。” 打叶子牌要四个人才好玩,陆三娘也跟着一起撺掇道:“一起玩嘛,玩玩就会了。” 宁舒郡主眼巴巴地盯着她,大有一副“你不玩,我就不跟你好了”的架式。 谁能拒绝这样的目光?反正萧燕飞不能。 “好!” “来来来,我先教你认牌。”宁舒郡主这下高兴了,立刻化为了严师,手把手地教。 只是,这徒弟让她很失望,才玩了一次,就像模像样,第二轮更是渐入佳境。 “咦?萧燕飞,你运气不错,赢了!” “怎么又是你赢了!” “我不管,我们再来一局!” “……” 宁舒郡主十赌九输,偏还赌性坚强,等到了京城的西城门时,她已经把一匣子的绢花全都输光了。 她噘着小嘴,略带几分撒气地把牌一推,引得萧鸾飞与陆三娘笑作一团。 这次输掉的是她最喜欢的络子。 “你要天天戴着,听到没?!” 在萧燕飞下马车的时候,宁舒郡主不舍地把络子往她手里一塞,娇气道:“下回我们再玩!” 话音未落,车轮滚动,马车飞速地离开了。 萧燕飞跟着萧鸾飞上了侯府的马车,等姐妹俩回到侯府时,她手上除了赢的那些绢花与络子外,又多了几本从书铺买的医书,可谓满载而归。 此时临近申时,太阳逐渐西斜。 姐妹俩一起去了一趟正院,给殷氏请了安,萧燕飞这才慢慢悠悠地返回月出斋,一只手时不时地把玩着赢来的那个蝴蝶络子。 这蝴蝶络子十分精致,其中还穿着一颗颗红珊瑚珠子又缠着些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刚走进院门,就听丁香笑吟吟地禀道:“姑娘,姨娘来了。” 萧燕飞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放下了络子,随丁香进了屋。 崔姨娘就坐在靠东墙的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佛经,慢慢地翻动着。 她瞧着才二十七八岁,穿着一件青碧色绣芙蓉花褙子,那细腻如瓷的肌肤白得好似在发光,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听到动静,崔姨娘放下手里的佛经,抬头朝萧燕飞看来,露出眉目如画的面庞。 那双柳叶眼中欲说还休,蛾眉轻蹙,柔柔弱弱。 而这一刻,出现在萧燕飞脑海中的画面,却是原主在那个暴雨夜里被武安侯用鞭子抽得遍体鳞伤,崔姨娘一边捏着帕子按眼角,伤心欲绝,一边高高地翘起了嘴角。 萧燕飞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第12章 要她去冲喜? “姨娘。” 萧燕飞轻轻唤了声,缓步走到了崔姨娘跟前。 “燕儿,你回来了啊,快到姨娘这边来。”崔姨娘亲亲热热地拉着萧燕飞在罗汉床上坐下,随手放下手里的佛经。 注意到萧燕飞手上捧了几本书,崔姨娘的目光在书封上转了转,“这是医书吗?” 萧燕飞点点头。 “你在看医书?”崔姨娘秀美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姨娘知道你聪明,什么事都是一学就会。” “以后我有个头疼脑热,燕儿还可以给我看看。” 崔姨娘柔柔一笑。 萧燕飞抿唇浅笑,一言不发,既没应,也没说不好。 萧燕飞那略带疏离的样子,让崔姨娘在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些陌生。 崔姨娘小心翼翼地问道:“燕儿,你是不是还在为了孙妈妈的事怪我?” 她柔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眸中急速地升腾起一片浓浓的水汽,仿若那雨打梨花,楚楚可怜。 也不等萧燕飞说话,崔姨娘就自顾自地往下说:“孙妈妈服侍你十几年,一直尽心尽力,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变了个人……燕儿,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的心肝宝贝,你要是早些告诉我,我一定好好惩治孙妈妈,哪里会让你平白受了这么些年的委屈。” 她的眼中是满满的慈爱,仿佛对萧燕飞这个女儿珍若性命。 “……”萧燕飞不由寒毛直立。 崔姨娘这三两言语就把她自己给撇清了,也难怪从前把原主哄得恨不得为她掏心掏肺,死而后己。 压下心头的异样,萧燕飞学着原主的语调,温温柔柔地说道:“我不怪姨娘。” “那就好。”崔姨娘释然地笑了。 她拉过了萧燕飞的右手,温情脉脉地又道:“燕儿,下一次我好好地给你挑个新的管事妈妈。” 萧燕飞垂下眼帘。 在所有人看来,崔姨娘爱护她,疼爱她,事事为她这个女儿考虑周全。 可实际上,崔姨娘除了说着“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姨娘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之类的话外,萧燕飞从记忆里压根翻不出一件崔姨娘真正维护过原主的事。 甚至从她穿过来后,崔姨娘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就连正院都打发人送来了各种燕窝、雪耳、果子等等的吃食补品。 萧燕飞看着崔姨娘的脸,就感觉对方就像戴着面具一般,满是虚假。 她慢慢抽回了手,轻声道:“母亲说,会给我挑一个管事妈妈。” 崔姨娘的笑容僵了一下,只有短短的那么一瞬,若非萧燕飞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几乎发现不到。 “燕儿,”崔姨娘动作轻柔地拨了拨萧燕飞鬓角的一缕碎发,眼神晦暗迷离,“幸好你现在长大了,太夫人给你找了门顶好的亲事,如今,就连夫人也开始看重你了。” 亲事?萧燕飞微微睁大了眼,心思从崔姨娘的身上抽了回来,不由想到那天太夫人特意让她去荣和堂见卫国公夫人的事,还有卫国公夫人那种仿佛在打量着货物的眼神。 她登时像是被闪电击中般。 不……不会吧?! “是……谁?”萧燕飞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心里浮现出一张俊美而又危险的男子面庞。 “是卫国公世子。”崔姨娘拧着细细的柳眉,忧心忡忡地说道。 萧燕飞口中发干,几乎是出离震惊了。 这是什么糟心的运气啊! 她不由强调了一句:“我是庶女。” 顾非池堂堂卫国公世子,再怎么也不至于娶一个庶女吧? 崔姨娘叹道:“国公爷最近重病,卫国公夫人想给世子挑个八字好的姑娘来冲喜。” “世子爷出身显贵,凤骨龙姿,乃人中龙凤,太夫人说这是门好亲事,可是,你究竟只是庶女,国公府又岂会让世子爷娶个庶女为妻呢。” 好嘛,不止是冲喜,还是去给人当妾。萧燕飞已经不知该如何吐槽了,总觉得她的脖子凉飕飕的,仿佛有把剑抵在那里。 施嬷嬷在一旁跟着说道:“姨娘最是明白这当妾的是如何不容易,哪里舍得让姑娘去受这等委屈,一辈子被人压一头,连带姑娘未来的子女也要像姑娘与大少爷这般低头做人!” 崔姨娘拧着好看的柳眉,幽幽道:“再说了,万一国公爷……没了呢?” “自你祖父当年战败后,侯府就被皇上不喜,连你父亲都多少被迁怒了。这些年,皇上一直冷着你父亲,侯府处境委实艰难。” “太夫人一心想你嫁过去为国公爷冲喜,就是想为侯府铺路,有了卫国公府的助力,能为你父亲谋个好差事。” “可姨娘琢磨着,若是卫国公活了,那还好说,你勉强得了个‘福星’的名头,国公府上上下下应该多少会念着你的功劳。” “就怕国公爷万一死了,岂不是要怪到你头上?!” “燕儿,这门亲事你万万不能答应。” “太夫人与夫人心里只有侯府的将来,却要牺牲你的将来……” 说话时,崔姨娘发间插的那支赤金点翠蝴蝶步摇垂下的流苏轻轻摇晃,映得那幽深的瞳孔闪烁了两下。 她双手攥紧了萧燕飞的小手,眼底隐隐蒙上了一层水光,表情是那么真挚,似乎一心一意在为女儿考虑。 屋内静了一静。 “我明白。”萧燕飞深深地凝视着崔姨娘。 崔姨娘展眉而笑,笑颜如花,温柔道:“那就好。” 春日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勾勒着她的轮廓,映得她眉目柔和。 崔姨娘语声更柔:“燕儿,只要你不愿意,姨娘立刻就去找夫人,怎么也要求夫人回绝了这桩亲事。” “就算为此被夫人不喜,被夫人为难,也无妨的,姨娘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将来……” “只要你能过得好,姨娘无论做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 说完,她又捋了捋萧燕飞颊边的一缕青丝,目光盈盈地看着她,似期待,又似不安,泪水欲坠不坠。 这种眼神让萧燕飞有种莫名的熟悉,她差点就说出了“我去跟母亲说”这句话。 从前,每一次只要崔姨娘说类似“只要你好,姨娘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为了你,姨娘死都不怕”之类的话,原主就会义无反顾地把任何事扛在自己的身上。 不管是前不久崔姨娘打碎观音像,还是三年前原主生病时被崔姨娘送去庄子,又或是,十岁那年的严冬,崔姨娘哄得原主把一半的炭火孝敬给了她,原主却因为着凉而大病了一场…… “有些事”从小到大发生了太多次,几乎快成了这具身体的本能。 萧燕飞抿住了唇,强行把那句到了嘴边的话改成了一个字: “嗯。”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似乎连人的呼吸声都停止了。 萧燕飞半垂着小脸,绞着手指,清晰地感觉到崔姨娘搭在她左肩上的那只手有些僵。 她顺着刚才崔姨娘的话尾又道:“辛苦姨娘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左肩一紧,崔姨娘的那只手微微加重了力道,捏住了她纤细的肩头。 萧燕飞心中一片清明,抬起了小脸,再接再励道:“姨娘,我刚刚回来时,去给母亲请过安,母亲还在正院呢。” 她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宛如两颗闪闪发亮的黑宝石,似在说,姨娘现在可以去了。 “大姐姐也在,我看母亲今天心情不错。”她又补了一句,意思是,今天的时机正好。 崔姨娘:“……” 她婀娜的身子僵在了那里,宛如一尊石雕似的。 和煦的春风透过窗口吹起了她身边的那本佛经,“哗哗哗”地飞快翻着页。 片刻后,崔姨娘只能缓缓地从罗汉床上起了身,又缓缓地往外间走去,步履放得极慢,身姿摇曳。 她似乎在等着什么,走得越来越慢,步伐越来越小。 走到门帘前时,身后终于响起了萧燕飞的呼唤声:“姨娘。” 才刚撩起门帘一角的崔姨娘立刻收住了脚步,红润的唇角一翘,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喜意。 她转过了脸,就见罗汉床上的少女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樱唇微启: “姨娘走好。” 萧燕飞只说了这四个字而已,再没有别的话。 “……”崔姨娘掀着帘子的手一抖,迈步出去了,那道帘子随即重重地落下,剧烈地摇晃着。 施嬷嬷也回头看了萧燕飞一眼,忙不迭追着崔姨娘出了屋。 庭院里,绿柳轻垂,槐树成荫,点点柳絮随风飞扬,风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崔姨娘一言不发地缓步徐行,穿过了春意盎然的庭院。 “姨娘慢走。”海棠直把人送出了月出斋。 崔姨娘又往前了走了一会儿,忽地侧脸,轻轻掸去了一簇飘在肩头的柳絮。 当她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的温情与柔弱全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施嬷嬷,”崔姨娘沿着一条青石板小径慢慢地往前走着,“你说,燕飞在想什么?” “姨娘,二姑娘许是吓到了。”她身后的施嬷嬷好生好气地说道。 崔姨娘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眸中阴晴不定。 方才萧燕飞对她一直是温柔恭敬的样子,可崔姨娘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从前,无论自己说什么,萧燕飞都会听。 但今天…… 崔姨娘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萧燕飞的那双眼睛,清澈明净得仿佛能倒映出一切似的,让她感觉很不自在,既心虚,又心慌…… 沿着青石板小径穿过一片竹林后,崔姨娘停下了脚步,转而朝荣和堂的方向望去。 她低声道:“太夫人对卫国公府的这桩亲事很重视,轻易不肯松口,可夫人却是个蠢的,只要燕飞去求她,她必会去回绝太夫人的。” “那么,太夫人只会怪夫人不识相,坏了这么桩好亲事。” “没想到……” 没想到萧燕飞那丫头居然没有接话。 往常,但凡自己哽咽着落点眼泪,萧燕飞定会心疼她这个姨娘,恨不得替她扛下一切。 “姨娘,”施嬷嬷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旁人,这才提醒道,“刘小公公还等着姨娘回话呢。这事儿,拖不得。” “是啊。”崔姨娘轻嗤了一声,“难得这丫头入了高公公的眼。” 说着,她的表情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彷如乌云当空。 施嬷嬷观察着崔姨娘的脸色,推心置腹地说道:“刘小公公说了,只要高公公能抱得美人归,必会投桃报李。” “姨娘且放心,有了高公公的周旋,大姑娘的亲事肯定能成!” 崔姨娘眸光转了转,用力攥着手里的帕子,轻声道:“但愿如此。” 皇后看不上侯府,迟迟不肯下懿旨赐婚,侯府也没人在君前说得上话,可高公公就不同了。 高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只要他肯美言几句,那么大姑娘与大皇子的亲事就十拿九稳了。 崔姨娘漆黑的眸子里绽放出异常明亮的光芒。 太夫人既重利,又重名,以她的为人,更倾向于从国公府的亲事能得到的好处。可若是萧燕飞非要闹,闹得亲事泡汤,那么太夫人恼怒之下,肯定会答应高公公那边。 左右不过是个庶女,到时候,把人往高公公那里一送,对外就说是“病逝”也就行了,既讨好了高公公,又不会堕了侯府的名声。 至于一个庶女是真死,还是假死,又有谁会在意呢! 施嬷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姨娘,要不要您再去劝劝二姑娘,把‘顾罗刹’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事迹跟姑娘好好说一说,二姑娘自然就知道怕了。” 崔姨娘慢慢道:“……容我再想想。” 她微咬下唇,在拐弯的那一瞬,忍不住回头朝月出斋的方向看了一眼,眸色阴鸷。 第13章 他是为了遮掩住自己的容颜。 院子里静悄悄的,海棠目送崔姨娘和施嬷嬷走远,又返回了屋内。 门帘静垂,屋内屋外静得没有半点波澜。 海棠走到东次间没看见人,就转而进了小书房,对着站在书架前的萧燕飞禀道:“姑娘,姨娘走了。” 萧燕飞把那摞医书一本本地放进书架里,一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她其实并不明白,崔姨娘这会儿怂恿她去求夫人回绝卫国公府到底出于什么意图。 萧燕飞反复地想着刚才崔姨娘的每一个反应,她可以肯定的是,崔姨娘没安什么好心。 就跟记忆里,崔姨娘对原主做的那些事一样。 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结局,得到好处的是崔姨娘,倒霉的总是原主。 原主当局者迷,依赖着亲娘,可是自己,旁观者清……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崔姨娘既然这么想让自己去,那自己还就偏不去了。 萧燕飞把其它几本书全都放进了书架里,只留下了一本《伤寒论》,打算这两天先慢慢地看完这本。 她转过身,就见海棠端来了一盅刚沏好的热茶:“姑娘,奴婢给您沏了碧螺春。” 萧燕飞本想吩咐海棠把茶盅放到书案上,目光掠过了那张花梨木书案,却是一愣。 书案中间摆着一个小巧的碧玉睡狐镇纸,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风一吹,那纸条如蝶翅般轻颤不已。 萧燕飞心头一颤,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书案前,若无其事地将手头的这本《伤寒论》压在了镇纸上,藏起了纸条。 待海棠上了茶,萧燕飞就随意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一个人看会儿书。” 海棠依言退了出去,萧燕飞一个人坐在了窗边的圈椅上。 书案前的窗户开了一扇,窗扇在风中发出吱嘎的摇晃声。 窗外的庭院空荡荡的,唯有那开得正艳的大红茶梅在夕阳的余晖中轻轻摇摆,云蒸霞蔚。 萧燕飞看了看窗外,一手拿开了那本《伤寒论》,露出其下的镇纸与纸条。 她记得她走进小书房时,这扇窗户就开着,只是她没在意,也就没注意到这个本来不属于这里的镇纸。 她垂下眼睫,拿起那张压在镇纸下的纸条。 纸上写了八个字:明早辰初,万草堂见。 笔力虬劲,有几分穿云裂石之气。 哪怕上面没有落款,萧燕飞也猜到了这张字条的主人。 “哎——” 萧燕飞盯着那张纸条愣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早就知道顾非池武艺高强,不过侯府的这围墙少说也有三米高吧,府内还有不少护卫在巡视,他居然还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给她留了这条子。 萧燕飞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怕。 那剑锋的寒意仿佛再次抵在她的颈项上,令她不寒而栗。 该来的,躲不过。 明天就明天吧,早点治好他爹,她的小命也能多一层保障。 烧了字条后,萧燕飞把那个碧玉镇纸装进了荷包里,就翻起了那本《伤寒论》,古语艰涩无比,不过幸而原主从小读过五经,也读过史书,让她很容易理解医书上的文字。 也难怪古语有云:秀才学医,笼中捉鸡。 人还是得多读书啊。 萧燕飞觉得,人的焦虑大多源于对事件的不确定性,收了顾非池的字条,她反而安心了,该看书就看书,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 心静自然眠,她夜里睡得格外香甜,一夜无梦到天亮,次日一早就按着约定的时辰出了门。 原主从前成天闷在侯府里,足不出户,也就是昨日,萧燕飞才知道她只需要跟夫人报备一声,就可以出门。 字条上写的“万草堂”就在距离侯府两条街的地方,走上一刻钟也就到了。 打发了海棠去附近的点心铺子买糕饼,萧燕飞提着新买的小木箱独自进了万草堂。 医馆的伙计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姑娘是来看诊,还是抓药?” “看诊。”萧燕飞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那个小巧玲珑的碧玉睡狐镇纸,对着伙计晃了晃。 伙计先是一愣,接着笑容变得更灿烂了:“姑娘请随小的往这边来,公子正在里头等姑娘。” 那伙计跟另一个伙计招呼了一声,就带着萧燕飞穿过了前堂,掀开一道毡帘走向后堂。 后堂的窗户紧闭,光线略显昏暗。 屋里点着淡淡的熏香,和空气中的药味混合在一起,有种沉闷的的感觉。 顾非池就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茶盅,正在饮茶。 他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直裰,料子上织着繁复的银色鲲鹏纹,腰束嵌玉绣云纹锦带,玄色的衣料衬得他肤白如玉。 他冷峻的脸庞在杯口袅袅升起的白气中显得柔和了几分,少了昨日在藏经阁时的冰冷无情,眉目如画。 顾非池像昨天一样没有戴面具,那如冠玉般俊美的面庞毫无瑕疵,甚至可以说完美无缺。 传闻中,顾非池十三岁在战场上毁容,从此就以面具示人,而现在,她看到的顾非池根本就没有毁容,那么顾非池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显而易见,他是为了遮掩住自己的容颜。 顾非池清冷的目光朝萧燕飞望了过来,萧燕飞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寒暄问候,而是: “顾世子,你那位受伤的朋友昨天发烧没?” 看着眼底藏着戒备的少女,顾非池淡淡一笑:“你的药很管用。” 一句话让萧燕飞如同吞了半颗定心丸。 她特意在藏经阁留下了那些阿莫西林药片,就是想让顾非池知道她不是在忽悠他,她的药很有效的。 “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她就是一只好猫! 医患关系的基石是信任,有了这成功的先例,想来她今天的出诊也会顺利很多。 萧燕飞也不废话,当即进入正题:“令尊呢?” 顾非池优雅地起了身,掸了下衣袍,轻描淡写地说道:“跟我来吧。” 他带着萧燕飞沿着一道楼梯上了二楼,隔着门,就听到了某间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咳咳咳……” 走在前面的顾非池加快脚步来到走廊尽头,推开了房门。 一股子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 那垂着月白床帐的榻边,站着一个年过三旬、着一袭青色直裰的瘦高男子,躬身从榻上的中年人手上接过一个茶盅。 中年人病恹恹地背靠一个大迎枕半坐半躺,身上盖着锦被,露出白色中衣的领口。 他相貌清癯,儒雅俊逸,只是脸色十分苍白,脸颊瘦得微微凹陷了进去,形容枯槁。 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动静,原本闭着双眼的中年男子睁开了眼,那双与顾非池十分相像的狐狸眼透着久经风雨的睿智,面容祥和。 “阿池……咳咳。”卫国公喊了声顾非池的名字,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低头用帕子捂着嘴,肩膀抖动不已。 那青衣长随紧蹙着眉头,连忙轻轻地去拍卫国公的背。 顾非池也顾不上身后的萧燕飞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榻前。 卫国公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当他拿开那块白色的帕子时,帕子赫然一滩血痰,触目惊心。 一股令人不适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长随接过那块帕子,忧心忡忡地说道:“世子爷,国公爷还是在发烧,太医开的药真的先不喝吗?” “我没事。”卫国公的声音在咳嗽后显得分外沙哑虚弱,面皮也咳得发紫。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深受病魔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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