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少年自打七岁搬去外院,就不许人这样摸他的头了,但此刻他没有抗拒,也没有躲避,就这么凝望着殷氏。 感受着她掌心温暖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他的唇角微微地翘了翘,笑容如春风和煦。 “他啊,蠢着呢。”萧燕飞低低一笑,接过了萧烁手里的那把断弦弓,对着殷氏耸耸肩。 “蠢?”厅外的萧烨闻声而来,撒着两条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谁蠢了?” “谁蠢了!”萧烁的声音恰如其分地与萧烨的重叠在了一起,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瞬间炸毛。 周围静了一静。 所有人都望着萧烁,萧烁眼角抽了抽,把刚刚心底的那点惆怅忘得一干二净,又道:“我才不蠢!” “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萧燕飞笑得更欢快了,笑容绮丽。 周围原来有些憋闷的氛围随着她轻脆的笑声稍稍缓解了些许。 后方不远处,轮椅上的殷老爷默契地与殷太太对视了一眼,莞尔一笑。 他喜欢这样的萧燕飞,就仿佛一朵恣意地开在山野间的野花,不仅漂亮,而且有种让人精神一振的勃勃生机。 这件事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有的只他们猜测,做不得数。 但殷老爷的眼睛何等毒辣,早在通县码头时,就看出了萧鸾飞的心虚。 想要彻底打破女儿心中对萧鸾飞那点点残余的希冀,就必须让她亲耳听到,亲眼看到。 哎,燕飞这丫头实在聪明通透,又沉得住气。 只让廖妈妈稍稍点拨了一下,她就明白了,知道她娘就躲在屏风后。 这孩子的机敏沉稳倒是像自己。 殷老爷的眉眼不由柔和起来,心情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殷太太推着殷老爷的轮椅往他们那边走去。 萧烨听到轮椅声,好奇地朝二老看去,活泼地问道:“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吗?” 他快步走到了二老跟前,也不等殷氏应声,就笑盈盈地行了礼。 “外祖父,外祖母,我是烨哥儿。”他一点也不认生地自我介绍道,逗得二老又是一阵开怀,也给了他见面礼,越看这孩子越是欢喜。 殷氏微微翘起了唇角,一手始终紧紧地拉着萧燕飞的小手,不舍得松开,眼角更是时不时瞥向她的小姑娘,似乎只要一错眼,萧燕飞就会不见似的。 就跟十五年前一样,要不是她晕了过去,也不会让女儿从她身边离开。 她在呢。萧燕飞冲着殷氏笑了笑,想让她宽心。 不想,好不容易止住泪水的殷氏再一次抽泣了起来,眼泪刷刷地往外流,脖颈中的青筋更是激动得时隐时现。 殷氏两颊潮红,气息微喘,悲伤难以自抑。 萧烨接了二老的见面礼,本想给娘亲看看的,却见殷氏哭了,急了:“娘,您怎么哭了?” 萧燕飞扶着殷氏的身体,一只手慢慢地抚着她的背心,拿着帕子轻柔地给她擦拭着泪水,轻快地安慰着:“娘,小心烨哥儿笑话您。” 听女儿又唤她娘,殷氏心口一阵激荡,那双经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显得愈发的清亮,依然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萧燕飞。 “我才不会笑话娘呢。”萧烨急急纠正道,抬着小脸道,“娘,您是不是因为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所以……喜极而泣?” “……”殷氏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萧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对殷家二老道:“外祖父,外祖母,我给你们备了礼物的,就在马车里……你们等等我啊!” “二哥,你陪我一起去拿!” 萧烨一把抓起萧烁的手,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引得屋内众人又是一笑。 看着小萧烨活泼的背影,殷老爷只觉疲惫一扫而空。 这几个孩子,幸好不似他们的父亲。 殷老爷暗暗唏嘘了一番,右手的食指在轮椅的扶手上摩挲了几下,平静地说道:“武安侯喜好追名逐利,好脸面,把名声与利益看得极重。” 殷老爷客观地评价着女婿萧衍,不带一点个人情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意气用事。 殷太太点了点头。 虽然她也没见过女婿几次,但从萧衍平素的作风,也不难窥见。 静默了片刻后,殷老爷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实非良配。” 他只有殷婉这一个独女,原本是打算招赘的,他的女儿会接掌殷家,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那件事”。 既便是那样,他也是不愿的。 齐大非偶。 对于侯府的提亲,他是拒绝的。 但是…… 仕农工商,他们商人天然就低人一等,侯府就算落魄了些,那也是超品的勋贵。 当年先是原来看好的入赘的那户人家为难地上门,委婉地说侯府找上了他们; 后来,他们殷家的产业时不时有衙差以各种名目找茬; 再后来,殷家从海外回来的船只被扣押在市舶司…… …… 想起这些往事,殷老爷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后悔过。 当年,他真该舍了这份家业不要的! 殷老爷眼眸晦涩,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半晌后,才问道:“阿婉,若是把这两个孩子换回来,武安侯会同意吗?” 殷氏:“……” 不会。殷氏艰难地摇摇头。 不管是为了外头可能会有的那些闲言碎语,还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大皇子妃…… 萧衍是不会同意的。 不但他不会同意,连太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们会说都是萧家的孩子,是嫡是庶没有分别。他们会让她的孩子将错就错地过一辈子。 这怎么可以呢!! 殷老爷再问道:“那和离呢?” “不能和离。”殷氏艰难地摇了摇头,紧紧咬着苍白干裂的下唇。 刚刚最激动的那一刻,她也想过和离。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行。 这个世道对女子是不公的,若是和离,按律法,她的两个孩子燕飞和烨哥儿,她是不能带走的,他们毕竟姓萧。 燕飞快要出阁了,又是高嫁,未来姑爷现在瞧着还好,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燕飞不能连个母家都没有。 而烨哥儿才六岁,她也不能让烨哥儿以后在继母的手下讨生活。 她做不到! 天边的夕阳慢慢地坠了下去,迎面拂来的晚风透着凉意。 “我知道了。”殷老爷叹道。 女儿这十几年所受的苦,还有侯府当年的威逼利诱,当然也不是一个“和离”就能够还清的。 女儿是萧衍明媒正娶的嫡妻元配,武安侯这爵位该是烨哥儿的。 殷老爷又想了想,对廖妈妈说道:“让金升去侯府说一声,就说,我想把他们几个多留下来住几日。” 廖妈妈连声应诺,从西偏厅退了出去。 殷老爷微微一笑,眼角露出几道深刻的笑纹,温和又慈爱地说道:“燕飞,你放心。” “外祖父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是有些虚浮,却透出了一种铿锵有力的力度,从容而笃定。 萧燕飞定定地看着轮椅上的这个老人。 他大病未愈,憔悴不堪,病弱得甚至无法挺直他的脊背,但是他的眼神沉稳坚定,仿佛屹立不倒的磐石,只是一个从容的笑,就能给人以底气,让人浮躁的心变得沉淀下来。 萧燕飞心头一暖,微微倾身,凑过去对着殷老爷乖巧地笑道:“外祖父,莫急莫急。” “我们有的是时间。” 小姑娘柔软的尾音故意拉长,又有些上扬,活泼而又狡黠。 殷老爷拈须一笑,哄着小丫头道:“好,外祖父不急。” 该急的是他们萧家! 天边的最后一抹红若隐若现,夜幕快要降临了。 趁着还没宵禁,殷家的金大管家亲自跑了一趟侯府,可是连侯府的门都没能进,就被门房拦下了。 “金管家,烦你在这里稍等,我这就派人去禀太夫人。”门房看着笑呵呵的,却是掩不住的轻慢之色。 金大管家:“……” 殷家是侯府的姻亲,金大管家又是殷老爷的亲信,通常情况下,门房不该把人拦在这里,应该把人领进去,同时命人去禀太夫人。 压下心头的不痛快,金大管家面上不露分毫,笑容满面地把殷老爷打算姑奶奶他们在家里住几天的事说了。 门房的一个婆子匆匆地跑去荣和堂传话了,只留金大管家吹着夜里的冷风在这里候着。 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今夜星月黯淡无光。 门房婆子也不用打灯笼,就熟门熟路地在侯府中穿梭着,不一会儿就在荣和堂的东次间见到了太夫人。 一进屋,婆子就看到了大姑娘萧鸾飞两眼通红地伏在太夫人的腿上,轻轻抽泣着。 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凝重。 婆子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垂下了头,轻手轻脚地走到近前,恭敬地把殷老爷的话转述了一番。 周围的空气霎时间一冷。 太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火冒三丈地拍案道:“呵,一个商户女还敢摆起架子了,不想回来就别回来!” 短短一句话压不住的火气。 婆子听明白了,太夫人是不打算见金大管家了,就低眉顺目地退下去了。 帘子被打起又落下,簌簌摇晃着。 “我的鸾儿,”太夫人心疼地抚着萧鸾飞的青丝,柔声道,“你别怕,别慌,有祖母在呢。” 看着萧鸾飞时,太夫人满眼的慈爱,满心的喜欢。 鸾儿可是她的福星,当年她差点以为要失去长子了,但鸾儿的出生把长子和老侯爷的灵柩都平安地带回到她身边,那之后,他们一家人平安地扶灵回到了老家。 萧鸾飞眼眶有些发潮,用指尖拭了拭眼角,但泪水很快又从眼角淌落下来,抽噎出了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原来都好好的。” “今天大皇子还特意去东城门接娘亲和外祖父呢,可是大皇子连殷家的门都没进去……” “娘亲她……她……” 说到“大皇子”时,萧鸾飞小心翼翼地抬眼去观察太夫人的脸色。 果然—— 太夫人脸上一喜,那双浑浊的眼眸绽放出灼灼的光彩,声音更柔和,也更坚定了:“放心。” “鸾儿,有祖母给你撑腰呢。” 萧鸾飞又垂下了沾着泪珠的眼睫,一颗心终于安稳地归回了原位,眼睫下的黑瞳中流光溢彩。 大皇子是她的底气,更是她为自己找的退路。 太夫人蹙眉想了想,转头对着王嬷嬷道:“你去把烨哥儿接过来,万万不可让殷氏把烨哥儿也接走了。” 萧鸾飞的眼睫颤了颤,低声道:“祖母,我在殷家看到了烨哥儿……” 殷氏已经把烨哥儿接走了?!太夫人的脸瞬间就青了,差点没把手边的茶盅给砸出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又对王嬷嬷道:“你去把这件事告诉侯爷。” 于是,武安侯萧衍当晚就知道了这件事,不屑地冷笑,觉得殷氏是在闹别扭所以带着儿子住在娘家不肯回府。 他打从心底里瞧不上殷家,因而压根儿也没想过去拜见岳父母。 当年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又怎么会去娶一个满是铜臭味的商户女为正室! 而且,殷氏这趟出门去临青城,都没有征得他的允许,甚至还对母亲无礼,萧衍本就有冷着殷氏的意思,想让殷氏自己低头,自己灰溜溜地回侯府。 可是,萧衍在侯府等啊等,一天,两天,三天……不止殷氏母子没回来,连他的烁哥儿也没回府。 萧衍不由怒火中烧,越来越焦躁。 崔姨娘比萧衍还要着急,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姑娘从殷家回来后就跑去跟太夫人哭了一场,那之后就一直躲在她的院子里闭门不出。 崔姨娘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焦虑到了夜不成寐的地步,等了三天后,她终于耐不住了,忧心忡忡对萧衍说: “侯爷,烁哥儿这都三天没回府,也没派人回来捎个口信,烁哥儿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这孩子一向孝顺,从来不会这样夜不归宿的。” “侯爷,您说夫人和殷家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一直扣着烁哥儿他们,不让他们回来。” “我听说殷老爷有了嗣子,这次连嗣子也一起来京城了,这嗣子会不会对当年……” 崔姨娘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却也足以让萧衍浮想联翩。 十六年前,殷氏十里红妆地嫁进了侯府,殷老爷夫妇把近半的家业给了独女压箱底,可现在不同了,他们有嗣子,嗣子会坐视殷氏分走那么一大笔家业吗?! 崔姨娘一番话让萧衍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沉了三分。 他这几年在銮仪卫任副指挥使,一直不上不下。 最近他得了消息,指挥使傅川很快就要调去金吾卫了,那就意味着指挥使的位置要空出来了。 萧衍知道傅川腿上有旧伤,时常去冀州泡温泉,想起殷氏有一个京郊的温泉庄子,就趁着殷氏不在,拿了地契去送给了傅川,求了傅川在皇帝跟前为他美言几句。 傅川狮子大开口,还要一处马场,他想起殷氏的嫁妆里有,却一时找不到地契,殷氏又一直不回来。 萧衍面沉如水,赶紧令人招来了大管家,不耐地吩咐道:“彭大,你去殷家亲自接夫人回来。” “跟夫人说,要是她再不回来,那侯府也就只当没她这个侯夫人了。” 萧衍语含威胁地说了一通,等着殷氏低头。 有本事殷氏就一辈子别回来! 可她舍得下侯夫人这个位置吗?! 彭大唯唯应诺,也只能硬着头皮领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萧衍一个人关在外书房里,烦躁地背着手来回走动着,眉头紧锁。 半个多时辰后,大管家彭大匆匆地回来了,表情古怪地禀道:“侯爷,殷家派人来了。” 萧衍低低地冷笑了一声,撇了撇嘴,眼神笃定。 殷家人这是代殷氏来低头的吧。 静了一瞬后,彭大把头垂得更低了,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回道: “侯爷,殷家是来拖嫁妆的!” “他们还去了傅家,说您要与夫人和离,您送给傅指挥使的温泉庄子是夫人的嫁妆,要、要讨回去!” 第49章 萧衍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脸黑如锅底。 这送出去的礼哪有要回来的! 把他的脸面往哪儿放,而且,傅川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耍他?! 傅川这个人一向锱铢必较,自己得赶紧去解释清楚才行。 萧衍不假思索地从外书房大步冲了出去。 “侯爷……”大管家彭大本想拦着萧衍问这殷家的人怎么办,结果没喊住人,萧衍似是没听到他的声音,心急火燎地在外仪门上了马,策马往东角门而去。 东角门附近,一片嘈杂的喧闹声。 门内是门房以及几个侯府的护卫,严阵以待。 门外是被拦下的殷家人以及几辆马车。 门内外的两帮人彼此对峙着,显得泾渭分明,气氛凝滞。 “侯爷。”殷家的金大管家一看到萧衍策马出来,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笑容亲切得仿佛他是上门来送礼的,“小人是来拉姑奶奶的嫁妆的……” 萧衍面上犹如疾风骤雨。嫌恶地斥道:“滚!” “咦?不是父亲说的,要和母亲和离的吗?”萧燕飞随手托了托头上遮面的帷帽,声音犹如春风拂柳般,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就是就是。”金大管家笑呵呵地附和着,毫不畏惧地对上萧衍怒意充盈的眼眸,“这都要和离了,还不让我们姑奶奶把嫁妆带回去吗?!” 被殷家的一个下人这般当众质问,让萧衍觉得丢脸极了,脸上一时白,一时青,眼神阴鸷。 殷家人这是想用拖嫁妆来吓唬自己呢。 殷氏怎么可能真的跟自己和离,她能放得下侯夫人的尊荣吗?! 萧衍心中不屑,不想跟一个下人在这里争执,降了他的身份,冷冷道:“本侯何时说过不许!?” 丢下这句话后,萧衍扬臂一甩马鞭,鞭尾重重地抽在了马臀上。 “啪!” 黑马嘶鸣了一声,加快速度从角门冲了出去…… 急促的马蹄声很快远去。 萧燕飞柔声道:“你们看,父亲也答应了。” 门房和护卫面面相觑,犹豫着让开了路。 “这才对嘛。” 萧燕飞大大方方地带着金大管家等人进了侯府,往正院而去。 一行人所经之处无不引来一道道异样的目光,仿佛一粒石子坠入原本平静的湖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萧燕飞今天是带着嫁妆单子来的。嫁妆单子都是一式两份的,一份会留在娘家。 说句实话,她万万没想到,殷氏的嫁妆单子竟是这么厚的一本。 她早知殷家是江南富商,早知殷氏当年是十里红妆,直到如今亲眼看到嫁妆单子,才知道这“十里红妆”有多么的离谱,那些压箱底的不算,光是明面上的这些嫁妆,怕是都有上千万两银子了吧。 不愧是江南首富,壕无人性。 “金大管家,你对比着嫁妆单子拿。”萧燕飞把嫁妆单子给了金大管家,自己则拐了个弯回了月出斋。 本来殷老爷打算只让金大管家来的,她正好也想回来一趟,就跟着一起来了。 几天没回来,月出斋依然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萧燕飞对此颇为满意,先回小书房揣上了她的宝贝匣子,就带着知秋一起去了西厢房。 也该关照一下那位祝嬷嬷了! “吱呀!” 关闭了几天几夜的房门再一次打开了。 金灿灿的阳光从拉开的门缝一点点地透进了漆黑一片的屋内。 呆若木鸡地坐在榻边的祝嬷嬷听到动静,慢慢地抬起了头,顺着光的方向,看到了站在房门口的萧燕飞和知秋。 她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就像是一个扯线木偶突然间被人拽了一下。 那刺目而来的阳光很快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她下意识地抬手去遮眼睛。 在光芒中,看到了一道婀娜的倩影朝她走来,璀璨的金光柔柔地勾勒着少女的轮廓。 “祝嬷嬷,”萧燕飞微微一笑,取下了头上的帷帽,背光下,她的五官略显模糊,“你一个人在这里还好吧,我来看看你。” 她的唇畔噙着一抹如清风明月般的浅笑,犹如一缕暖意融融的春风迎面拂来。 祝嬷嬷心里就觉得熨帖极了。 自从第二回 被关到这里,已经又过了六七天。 最开始,祝嬷嬷还奢望着皇后也许会想起她,会派人来侯府找她,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祝嬷嬷绝望了,她像是被人彻底遗忘了。 就像萧二姑娘说的那样吧? 在皇后的眼里,自己就如尘埃般卑微,哪怕自己消失了,皇后恐怕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只有萧二姑娘还会念着自己。 一定是这样的。 “萧二姑娘。”祝嬷嬷恭敬地唤道,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度晦暗无光的眼眸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那种眼神,看起来就仿佛一个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艰险跋涉,受尽了千辛万苦,几乎以为终其一生会沉沦在黑暗与泥潭中时,却在最绝望、最颓丧的那一刻,突然看到了属于她的救赎。 又仿佛一个绝望的祈祷者终于看到那天上的神女降临人间! “奴婢想明白了!”祝嬷嬷激动地说道,“请姑娘让奴婢跟着姑娘吧!” “奴婢知道唯有姑娘才是对奴婢好的人。” 祝嬷嬷连滚带爬地从床榻上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上,仰望着萧燕飞,满心满眼的依赖与信任。 她想好了,她早就想好了! “哦?”萧燕飞为难地说道,“我是有心想把嬷嬷留在我身边的,可嬷嬷你看,我身边的丫鬟婆子这么多,总不能个个都留着,嬷嬷说是不是?” 萧燕飞气定神闲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祝嬷嬷,微微地笑着。 祝嬷嬷有些慌了神。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像萧二姑娘这样尊贵的人,身边肯定有很多人等着伺候。 自己一个外来的,要怎么才能挤得进去! 这么一想,她更急了。 要是姑娘不要自己,自己还能去哪儿? “奴婢有用!”祝嬷嬷忙不迭道,“奴婢比他们都有用。” 知秋搬了把椅子过来,萧燕飞就在椅子上坐下了,漫不经意地抚了抚袖口上的镶边,等着祝嬷嬷自己往下说。 祝嬷嬷心中大喜。 这说明姑娘对她还是有几分另眼相看的! 萧燕飞温温柔柔地说道:“嬷嬷莫急,慢慢说,我还有些时间。不过一会儿我就要走了,暂时就不在侯府。哎,我真是放心不下嬷嬷。” 走了?祝嬷嬷急了,不行不行,她得让姑娘把自己也带走! “奴婢会、会……”祝嬷嬷搜肠刮肚,忽然眼神一亮,忙不迭地说道,“奴婢会花木!奴婢九岁进宫,因为侍弄得一手好花草,得了先皇后的赏识,从前还在坤宁宫服侍过呢。” “像奴婢这般服侍过两任皇后的可不多了。” 先皇后顾氏是住在坤宁宫的,后来柳氏封后,不愿去住坤宁宫,就把她原本住的景仁宫重新修缮,并改名叫了凤仪宫。 先皇后就是顾非池的姑母顾明镜吧。萧燕飞来了兴趣,挑眉问道:“你还服侍过先皇后?” “是是。”祝嬷嬷连连点头,见姑娘听着欢喜,也跟着笑了,接着道,“先皇后那可真是一个大美人,文武双全,英姿飒爽,只可惜这性子太硬,过刚易折,非要和皇上斗气,一点也不肯服软,为了卫国公府几次与皇上起了争执,一气之下,自己封了坤宁宫。” 想起这段往事,祝嬷嬷憔悴的脸庞上露出几分唏嘘之色。 当时她并不懂这其中的深意,也就是后来,才听皇帝和柳皇后愤恨地说着:“若非她当年自封坤宁宫,与朕决裂,朕迫不得已饶过了卫国公府,现在又岂会落得这般不上不下的境地。顾明镜简直可恶至极。死都死了,还非要让朕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萧燕飞眸色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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