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感。 他心神不宁地站在那里,看着府衙外不时有面黄肌瘦的百姓经过,看着这明显被打砸过的府衙…… 尚古城的民乱已平,之前围城的那伙白巾军也已经被击溃,但是这段时间,城内城外还是不太平,尚有些残匪流窜。 而且,上郭郡、樊阳城和尚古城在经历了战乱后,百废待兴,后续的事宜繁复纷杂。 本来他以为有顾非池在,他什么也不用管,现在顾非池要走了,这一大摊子的事就全都落在了他的手里。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唐越泽抿住嘴唇,心里没什么底气,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又再次引起民愤,导致民乱。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民乱那一日的一幕幕,彼时,城内外都是一团混乱。 城内是愤怒的百姓,城外是围城的白巾军,他的几个亲卫护送着他和鸾儿朝城外跑。 眼看着那伙白巾军就要破城,千钧一发之际,顾非池率他的天府军精锐出现了,杀得那伙围城的白巾军溃不成军。 顾非池一剑一骑在数千乱军中所向披靡,剑锋所及之处,鲜血飞溅,那些凶残的流匪全数倒下,鲜血染红了他身上银色的轻甲。 战场上,一片刀光剑影,血流漂杵。 而他只能傻愣愣地仰望着马上的顾非池,狼狈不堪。 当时,顾非池在马背上傲慢地俯视着他,下垂的剑锋还在滴着血,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顾非池的声音中根本毫无敬意,甚至于有些高高在上,傲慢轻狂,但不得不说,他的及时到来的确让唐越泽如释重负…… “殿下!” 耳边传来承恩公熟悉的声音,将唐越泽从恍神中唤醒。 唐越泽转头看去,就见一袭太师青直裰的承恩公步履匆匆地朝他走来。 “顾非池已经走了?”承恩公跑得是气喘嘘嘘,眼神晦暗地抬头朝门外望了一眼,双下巴随之颤了颤。 “走了。”唐越泽点了点头。 他正想往里走,就听承恩公又道:“殿下,您不去送送顾世子吗?” 送送?唐越泽不明所以地挑眉,看着几步外的承恩公,忽然发现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那游移的眼神中夹着一丝慌乱,连腰上的革带歪了都没注意到。 承恩公蹙眉叹了口气,看了看左右,这才推心置腹地说道:“皇上疼爱殿下,用心良苦,这才传口谕把顾非池召回了京城。” “那些百姓愚昧,看到顾非池要率军回京,只会以为是殿下‘抢了’顾非池的功劳,哎,臣就怕民心会因此不稳,万一再有什么动乱……” 听到“民乱”二字,唐越泽的表情慎重起来,颔首道:“大舅父说得是,我是该去送送顾非池。” 他转头吩咐一名亲卫:“快,备马。” 亲卫连连应声,赶忙去备马,而唐越泽迈出了高高的门槛,遥遥望着之前顾非池离开的方向。 门内的承恩公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袖袋,指腹触及袖袋中的信,心里七上八下的。 “国公爷,”他的亲随从后方快步走来,附耳对承恩公轻声道,“已经都准备好了。” 他的音调低得只有承恩公一个人能听到。 承恩公点了点头,也把声音压得很低:“等大皇子走了后……” 亲随朝门外的大皇子唐越泽瞥了一眼,就利落地退下了,步履无声。 晚风自门外吹来,灌进承恩公的领口中,出了一身冷汗的身体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他忍不住转过身,从袖袋中把那封信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布满折痕的淡黄色绢纸,纸上写着一行行古怪的文字,笔锋凌厉。 这是北狄的文字。 承恩公能看懂个七七八八,阴鸷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信纸上“谢无端”这三个字上。 那目光似要把信纸烧出两个洞来。 怦!怦!怦! 承恩公的心跳不由加快,心如擂鼓,几乎要从胸腔跳出。 他抬手以袖口擦了擦额头愈发密集的汗滴。 “大舅父……” 身后冷不丁地传来唐越泽的唤声,声音很近,吓了承恩公一跳,手一抖,手里捏的那张绢纸脱手而出…… 承恩公的瞳孔缩成了一个点,又连忙接住了那张落下两寸的绢纸。 他仓皇地又把那张绢纸塞回到了袖袋中,接着才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问道:“殿下可有什么事?” 唐越泽不知何时又从大门口倒转回来,撩袍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迎上承恩公强作镇定的眼神,唐越泽心下疑惑,总觉得他看着古怪得很,似有点慌,又有点惧。 应该说,最近这两天承恩公一直有些神神叨叨的,一惊一乍的。 唐越泽也曾问过他,承恩公只说因为尚古城的民乱,担心皇帝责怪。问了两回后,承恩公的回答千篇一律,唐越泽也就不再问了。 “大舅父,我待会出城送送顾非池,这边就交给你,千万要守好城门。”唐越泽郑重地叮嘱道,“万万不能再出一点岔子了。” 承恩公自然是满口应下,信誓旦旦。 这时,门外的小胡子亲卫牵来了一匹矫健的黑马,喊了声:“殿下,马备好了。” 唐越泽急着去追顾非池,也就没再跟承恩公多说,赶紧上了马,沿着街道一路往南而去,追着顾非池走了。 唐越泽带着两个亲卫在尚古城的南城门口追上了顾非池以及那三千天府军精锐,以相送为名跟在了顾非池身边。 三千骑兵策马奔驰,所经之处,马蹄声隆隆作响,犹如万马奔腾般气势惊人,踏起一片浓浓的尘雾。 空中碧蓝如海,万里无云,偶有雄鹰翱翔飞过。 唐越泽和顾非池向来不熟,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跟了一路,直到夕阳落下大半时,顾非池下令原地扎营。 天府军精锐个个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扎起营来动作极为利落,不过须臾,唐越泽就看到这片依河的空地上多了一片连绵的帐篷。 令他震惊的是,连顾非池堂堂世子竟然也在亲自扎营,动作娴熟得似乎他曾经做过上千上万次,如流水般顺畅。 在一股莫名的冲动下,唐越泽忍不住就朝顾非池走去,目光怔怔。 他有些心不在焉,与一名端着一锅水的士兵撞了个满怀。 凉水自铁锅中泼洒而出,溅湿了唐越泽的胸襟,连他的鬓角都被水弄湿了一片,狼狈不堪。 “殿下恕罪!”那士兵连忙放下了铁锅,单膝跪在地上,抱拳告罪。 “无妨。”唐越泽拨了拨鬓角的湿发,目光迎上两丈外顾非池那似笑非笑的眼眸,突然间就觉得自己碍手碍脚的,不知如何自处。 唐越泽又往前走了几步,清了清嗓子,拱手道:“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城了。顾世子,你回京后,记得替我向父皇问安。” 最后一句话唐越泽说得愈发艰涩。 他转身欲走,却又被顾非池唤住:“殿下,换身衣裳再走吧,免得着凉了。” “边昀,带殿下去更衣。” 顾非池也根本没给唐越泽拒绝的机会,吩咐小将边昀一声。 边昀便大步走到了顾非池与唐越泽之间,对着唐越泽伸手做请状。 唐越泽随边昀去了就近的营帐,换了身簇新的竹青色直裰,再也没见到顾非池,倒是边昀殷勤地亲自送他往回走了一里,才调头。 夕阳差不多彻底落下了,只余下天际的最后一缕红光。 高空中,一头白鹰展翅盘旋了几圈,嘹亮地鸣叫了几声,又飞远了。 经历过此前白巾军之乱后,官道上根本没有人,空荡荡的,灰暗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了上空,宣示着夜晚就快要来临。 在这种情况下,迎面而来的马蹄声在这空无他人的官道上是如此清晰,如此响亮。 唐越泽的两个亲卫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尚古城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道柳黄的倩影映入唐越泽等人眼中,少女骑着一匹白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她身上染上了一片血色。 即便这个距离下,唐越泽根本就看不清来人的脸,却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是鸾儿。 唐越泽的心头五味杂陈,心湖不由自主地荡起了涟漪。 萧鸾飞心急火燎地策马而来,白皙细腻的额头上香汗淋漓,鬓发也因为疾驰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吁——” 她勒紧缰绳,将马停在了两三丈外,娇喘连连,焦急地说道:“殿下,别回尚古城!” “承恩公要伏击您!” 什么?唐越泽一愣:“这不可能吧。” 生怕他不信,萧鸾飞急切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封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信函,递给唐越泽:“殿下,您看。”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唐越泽,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招安的事,是她提的。 上一世,白巾军匪首刘子林被带回京受审时,声声凄厉地说官逼民反,若非郡太守和粮商不给他们这些百姓一条活路,他又怎么会反?! 她想,要是大皇子能够出面处置了那些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昏官与奸商,刘子林必是会愿意招安的。 谁想,尚古城竟会因此起民乱,差点就城破了。 只是想想,萧鸾飞就觉得一阵后怕。 她心知肚明,大皇子对她多少有了芥蒂,这几天也是避而不见,今天更没有和她说一声,就自己出了城。 唐越泽狐疑地看着这纸被烧毁了大半的信,信纸上犹留着一点焦味,上面那古怪的文字一看就是—— “北狄文?!”唐越泽脱口道。 他急切地读起了这封残缺的信,耳边传来萧鸾飞略显沙哑的声音:“殿下,我今天无意中看到承恩公和他的亲随鬼鬼祟祟的,听到他们说起伏击,说起大皇子您……” “后来,承恩公偷偷地烧起了这封信,信烧了一半,他就被人叫走了,我这才侥幸拿到。” 萧鸾飞盯着那封被唐越泽捏在手里的信,目光游移了一下。 这番话她说得半真半假。 她其实没亲眼看到承恩公与亲随说话,只是因为听到府衙内有人说承恩公在整兵,大皇子和承恩公要跟顾世子一起回京城了,她心里着急,生怕大皇子把她丢下,便去找。 结果人没找到,却无意中在一个未燃烧完的火盆里,发现了这封烧了一半的残信。 萧鸾飞懂得北狄文不多,但连猜带懵,也能看得出来信大致的意思,心惊不已。 上辈子的承恩公也同样不过是个佞臣,三年后,他会随李大将军一起攻打南安国,景军遭受瘴疫之苦,几乎全军覆没,可承恩公胆大包天地遮掩败绩,连续伪造捷报上书朝廷,害得五万大景将士枉死在南安。 萧鸾飞丝毫不怀疑承恩公为了自保,连大皇子的性命都可以舍弃。 大皇子是她唯一的依靠。 所以,她立刻追了出来。 “……”唐越泽同样被信中的内容惊得说不出话来,将那满是焦痕的信纸攥得死死。 从上面残存的文字,他大致能够拼凑出大概的内容,北狄元帅让承恩公趁幽州民乱之际,取他性命,并在信未,提到去岁承恩公畏战而逃,为保活命向北狄泄军机的事,以作把柄威胁承恩公。 信上的每个字都像刀子扎进了唐越泽的眼睛。 不会吧…… 唐越泽的脸上渐渐褪去了血色。 萧鸾飞似乎看出了唐越泽在想什么,又道:“殿下,承恩公悄悄命人整军,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亲自带了千余人出城。” “殿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才是最重要的!” 唐越泽见萧鸾飞眉宇间掩不住的忧色,心下也是感动,吩咐一名亲卫道:“王钊,你先回城去看看,小心点。” “是,殿下。”王钊一夹马腹,领命而去。 天边的夕阳完全落下了,昏暗的官道上那急促的马蹄声渐远…… 一头矫健的白鹰在唐越泽与萧鸾飞的头顶盘旋了一圈后,急速地往南方飞去,它欢快地又叫了两声,收起羽翼,轻轻地落在了一人的肩膀上,以鸟喙梳着羽毛。 一袭竹青直裰的谢无端放下了手里的千里眼,夜风将他的袍裾吹得鼓起,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要乘风而去,一派月白风清。 那银色的千里眼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着点点冷光,衬得青年的手指修长好看。 “阿池,”谢无端转头身旁一袭红衣如火的顾非池,温声道,“柳汌应该快来了。” 俊美的男子秀雅如玉,唇角浮现一丝清浅的笑容,眼底深邃如潭,自信从容,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不出他的预料。 第83章 夜风呼啸,如泣似嚎。 “表哥,”顾非池似笑非笑地挑起优美的狐狸眼,瞳孔中寒气逼人,“你在这里,柳汌能不来吗?” 谢无端只要活着一日,承恩公柳汌就如芒在背,寝食难安,时刻要担心有朝一日谢无端会回来找他们一大家子报仇。 谢家满门惨死,金麟军十万忠魂冤死,此仇不共戴天。 白鹰在顾非池的肩头抖了下羽翅,一片洁白如雪的羽毛在夜风中打着转儿慢悠悠地飘落…… “咳咳。” 谢无端垂首轻咳了两声,清瘦的肩膀微微抖动。 接着,他再次举起千里眼,又往另一个方向遥遥地望了一眼,温润的眼眸半眯。 “阿池,你该走了。”谢无端唇畔依然噙着笑,只不过笑容之中,多了些凛冽,多了些决绝。 “……”顾非池看着谢无端略带几分潮红的面颊,蹙了蹙眉。 “放心。”谢无端随手把那支千里眼抛给了顾非池,眼神坚毅而笃定。 两人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顾非池轻唤了声“绝影”,原本在旁边吃草的一匹红马就闻声而来。 这一人一马很快就踏着月色离开,习习夜风卷起他的大红披风,白鹰振翅高飞,在他上方盘旋着,逐渐远去。 只留下谢无端独自静立在原地良久。 幽州早晚的温差很大,白天烈日灼灼,而夜里的晚风却透着丝丝寒意,似要浸透那单薄的衣衫。 “啪啪。”片刻后,谢无端突然抬手击掌两下。 两个谢家亲兵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也不用谢无端再吩咐什么,就点了一团篝火,烧起了一锅水。 三人围着篝火坐下。 篝火的光芒照亮了方圆几丈,火上的那锅水渐渐发出了低低的烧水声。 天色越来越暗,无边无际的夜空中月明星稀,唯有荒野上的虫鸣声此起彼伏,衬得这夜晚格外静谧。 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在静谧的环境无限放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远远地有些许骚动,似有什么人躲在阴影中窥探着这边。 清凉的夜风猛地灌入领口,谢无端又轻咳了两声。 “公子。”一名面目平凡的灰衣男子恭敬地将一杯茶送入谢无端手中,感觉到他冰冷的指尖,眼中闪过一抹心痛。 谢无端捧着茶杯,慢慢地喝着茶,气息又变得平稳起来。 当那杯茶喝了一半时,灰衣男子耳朵一动,陡然绷紧了身子,低声提醒道:“来了。” 后方的破空声瞬间临近。 下一刻,灰衣男子刻意抬高声音喊道:“公子小心。” 几乎同时,他动作麻利地将谢无端推开,一支羽箭恰好射在了谢无端原本坐的位置。 箭尖深深地扎进了土里,尾翎轻颤不已。 谢无端回头望向了那支羽箭射来的方向,旁边的篝火映照下,竹青色的直裰闪着微光,他俊美清癯的脸庞清晰地映入远处的承恩公眼中。 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那轮廓…… “谢无端!” 果然是谢无端! 马背上的承恩公咬牙切齿,抬手摸了摸那封被他藏在袖袋里的信,眼眸阴鸷如枭。 尚古城收复后不久,就有北狄暗探假装樊阳城的流民,趁乱找到了他,说是元帅收到了他的去信,并告诉他,谢无端确实还活着,而且已经到了幽州。 承恩公心知谢无端肯定是来找幽州自己报仇的,立马托了北狄人帮他寻找谢无端的下落。 这几天,承恩公越想越觉得不安,几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直到,今天一大早,他收到了这封信。 承恩公如冰锋般的目光直直地凝在了谢无端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笃定的笑容,露出胜利者的傲慢。 这一次,是他赢了! 只要谢无端死了,谢家就绝了后,再也不会威胁到自己了,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承恩公抬手指向了谢无端的方向,语声冰冷地对着身后的一众亲军下令道:“拿下谢无端!” “不,杀了他!” “本公论功行赏!” 话音刚落,他的亲随就激动地喊道:“国公爷,他们要逃!” 承恩公凝眸一望,果然,坡上的谢无端几人已经上了马,策马往东南方驰去。 “大名鼎鼎、所向披靡的谢无端,如今倒也成了胆小鬼。”承恩公仰天大笑,心里对谢家最后一丝恐惧也随之淡去。 绝对不能让谢无端跑了! 承恩公冷冷地心想,大臂一挥,果断地再次下令:“追!给本公赶紧追!” 他带来的这支亲军策马驰出,如潮水般一涌而上,朝谢无端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激烈凌乱的马蹄声回荡在这夜晚的荒野中。 所经之处,一片血腥的杀气荡过。 一道道羽箭的破空声时不时地在夜风中响起,此起彼伏,混在宛如雷鸣般的马蹄声中不甚清晰,那些羽箭或落在地上,或扎进树木,或隐于黑暗中…… 前方的谢无端一行人一路逃,承恩公率兵在后方紧追不舍。 双方的距离时而拉近,又时而拉远,谁也不肯放弃。 眼看着谢无端他们策马逃入河畔的一片树林,后方追了半晌的承恩公眉头紧蹙,从下巴到身上的那些肥肉轻颤不已。 现在天色已晚,周围黑黢黢的,这片树木密集的林子等于是一个绝佳的藏匿之处。 若是让谢无端给逃了…… 不可以,绝对不能放过谢无端。 承恩公额头闪过一抹煞气,凶相毕露,一马当先地冲入这片幽暗无光的树林中,语声高亢地喊着:“拿下他,生死不论!” 谢无端是逃不了的。 追! 士兵们紧随其后,策马也驰入树林中,横冲直撞。 他们手里举的那些火把照亮了周围,火把上偶尔炸出几个滋滋作响的火星,跳跃在夜晚清冷的空气中…… 包括承恩公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四下搜索着谢无端的踪迹。 后方,忽然有一名士兵指向了东南方,喜出望外地喊道:“国公爷,人在那里!” 树林深处,有数人策马奔驰,领头的那个青年看不清容貌,但身上的竹青色直裰在月光下青翠欲滴。 是谢无端! “追!快追!”承恩公不知道第几次地下令道。 又是数十箭羽箭急促地朝前方的那伙人射去,箭如雨下。 “铛!铛!” 兵器撞击声还在时不时地响起,对方依然在奋力地挥剑抵挡着,但动作明显远没有方才那般灵活,疲态毕露。 承恩公精神一振:“拿下他!”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因为亢奋,他的声音显得尖锐,在寂静的夜里,划破天际,几乎响彻整片树林。 “殿下,这声音……果然是承恩公!” 满头大汗的亲卫王钊谨慎地护着大皇子唐越泽,一刀挡开了一支射来的羽箭,声音发紧,“承恩公果然有不臣之心。” 树林中黑黢黢的,黑暗让唐越泽看不清来人的容貌。 但这熟悉的声音,他绝对不可能认错。 是承恩公,是他的亲舅父! “……”唐越泽回头朝承恩公的方向遥遥望去,神情凝重。 半个时辰前,王钊回来后,向他禀说,承恩公确实点了千人亲自率兵出城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唐越泽很清楚,幽州民乱已平,白巾军大部队也都剿灭,只有极少数的流寇在上郭郡一带流窜,承恩公根本不需要带一千人马出动。 更令唐越泽觉得讽刺的是,当初白巾军围城时,他也不见承恩公这么积极带兵,他这个舅父只会缩着脖子躲在城内。 当时,唐越泽就心知不妙。 他原本是想回去找顾非池,找个借口在天府军的营地留一晚,等到天亮再说,没想到营地还未到,却遭到了伏击。 唐越泽紧紧地攥着缰绳,转回了头。 耳边听到后方的承恩公还在嘶声喊着:“杀了他!” “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过去,承恩公面对他时,总是笑容满面,声音亲和,而现在,他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阴冷无情。 就像是一个伪善之人终于揭下了面孔上的假面具。 唐越泽一个恍神,右臂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一支羽箭从后方射穿了他的上臂,鲜血急速地浸红了衣袖。 “殿下……”与他同骑的萧鸾飞慌张地低呼了一声,纤细的身子在他怀中轻颤不已。 唐越泽咬牙忍着痛,用力将右臂中的那支箭拔出,口中逸出了一声闷哼…… 尖锐的箭尖自伤口带出了更多鲜血,鲜血“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染红了衣衫与地面。 唐越泽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花容失色的萧鸾飞环在他的臂膀间,低声安抚了她一句:“鸾儿,没事的。” “就快到了!” 他不会记错,顾非池扎营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 快! 唐越泽一夹马腹,目标明确地朝着东南方驰去,冷汗涔涔。 “踏踏踏……” 后面追击的马蹄声更急了,宛如雷动,时不时有羽箭的破空声响起。 如暴雨般的乱箭愈来愈密集,有一箭险之又险地擦过了唐越泽的耳际,他几乎以为自己今晚会死在乱箭中。 终于,几道黑暗中的火光进入唐越泽的视野中,前方,一个个营帐连绵起伏,似延伸到了天际。 营地中的一支支火把以及一团团篝火如萤火般照亮了黑夜,那面写着“顾”字的旗帜在夜风中迎风招展。 “到了
相关推荐:
学霸和学霸的日常
凄子开发日志
快穿之炮灰的开挂人生
穿进书里和病娇大佬HE
痞子修仙传
屌丝的四次艳遇
误打误撞(校园1v1H)
五夫一妻的幸福生活
突然暧昧到太后
大胆色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