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了承恩公的胳膊,劝着国公爷息怒云云的话。 承恩公恍若未闻。 在最初的惊怒后,紧接着,恐惧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承恩公的眼神阴鸷异常,胸口更是起伏不定。 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地想着:谢无端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若是谢无端还活着的话,那么他肯定会回来找自己的…… 承恩公慌乱地四下看了看,生怕下一箭会从哪里射出直取他的头颅。 就跟谢以默死时的那样…… 他瞳孔猛缩,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飞快地拔腿冲进了国公府中。 国公府的朱漆大门随即“砰”的一声关上了,严丝合缝。 这一关上,承恩公府的大门就再也没打开过,直到夜幕降临,依然纹丝不动。 夜凉如水。 偶有鸟鸣声打破夜晚的沉寂,一只信鸽“咕咕”叫着,从国公府飞出,没入浓浓的夜色。 当灰色的信鸽飞出西城门附近高高的城墙时,一头白鹰如闪电般劈开夜色,凶猛地朝那只灰鸽袭来。 在鹰这种猛禽跟前,温驯的鸽子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就被鹰爪一把钩住了。 白鹰在夜空发出得意而嘹亮的鸣叫声,盘旋了一圈后,展翅朝西北方飞去,一直飞到了距离城门四五里的一处庄子。 又一声鹰啼响起,白鹰朝庄子外的几棵桦树俯冲了过去,双翅划过之处,带起一阵劲风。 白鹰稳稳地落在了树下顾非池的肩头。 顾非池取下了鹰爪上的那只灰鸽,又从鸽腿上解下了一支细细的竹管,取出一张折成了细条的绢纸。 他先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绢纸后,就顺手递给了谢无端。 白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灰鸽,灰鸽在顾非池的手里可怜兮兮地“咕咕”叫着,表情怯怯,缩着脖子往顾非池的掌心蹭。 “阿池,”半晌后,谢无端温润的嗓音在夜晚的凉风中徐徐响起,“我明天一早就走。” 顾非池摸着那只油光水滑的鸽子,转过头,对上了谢无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平静而坚定,闪着灼灼的锋芒。 顾非池静静地与谢无端对视了片刻,颔首道:“我送你。” 表兄弟俩相视一笑,一股无言的默契萦绕在两人之间。 夜更深了,只有夜空中的星月静静地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月落日升,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谢无端就收拾了好东西,顾非池站在庄子口目送谢无端离开。 他振臂一挥,又弹指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蹲在树梢的白鹰立刻意会,一边鸣叫着,一边展翅飞翔云霄,跟上了谢无端。 直到看不到谢无端的身影,顾非池这才上马,返回了京城。 旭日高悬蓝天,阳光明媚。 京城的街道上已经十分热闹,两边都是吆喝的小贩,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而身着一袭黑衣的顾非池就像是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与这繁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静静地迈入了万草堂,穿过前堂,掀开了通往后堂的门帘,径自往后院那边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药香味。 穿过后堂,顾非池远远地就听到另一个伙计热情的声音:“萧姑娘,您要的药材都在这里了。您还要别的药材吗?” 循声望去,郁郁葱葱的的香樟树下,石桌上、石凳上、地上摆着一个个筲箕、箩筐,盛着各式各样的药材。 萧燕飞正坐在树下挑选药材,缕缕阳光从繁茂的枝叶间洒下,落在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光晕。 似乎是听到有人来了,萧燕飞抬头朝顾非池的方向望来,嫣然一笑,笑容如夏花般绚丽,剪水双眸明媚动人。 周围的景致似乎在少女出现的那一瞬有了色彩。 “萧姑娘,您慢慢挑。”青衣伙计识趣地走了,与往这边走来的顾非池交错而过。 顾非池走到了香樟树下,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萧燕飞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石桌上推向他:“这回的药。” 接着,她又继续慢慢悠悠地挑起药材,从筲箕中拈起一片淡黄色的姜半夏看了看,又嗅了嗅。 她在几天前就来过万草堂一趟,提前订了一些药材,约好了今天给顾非池带阿莫西林,也顺便取她订的这些药材。 对于中医,她只是选修,但经过最近这一个月的一通恶补,对于一些常见的药材也识得了七七八八。 她急救箱里的那些药着实可疑,对外怎么也得做出一些采买药材的行为,不然,这一颗颗药拿出来,她自己都心虚。 萧燕飞咽了咽口水,目光游移了一下,又拈了片柴胡。 “柴胡、半夏、黄芩、党参、甘草……”顾非池漫不经意地扫了一圈,随口问道,“这是要治少阳病的?” 萧燕飞拈药材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惊愕地看着顾非池。 她配的方子是小柴胡汤,方子出自被后世的中医奉为金科玉律的《伤寒论》,顾非池竟然懂医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不是武将吗? 她眼底显而易见的惊愕取悦了他。 顾非池轻轻地扯了下嘴角,也从筲箕拈了一片炮制过的柴胡,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平静地说道:“几年前,西戎大军突袭西北,死伤数以千计,我也受了点伤……” 说起当年的事,顾非池的眸色变得格外的清冷深沉。 “军医给伤兵用了药,但是伤兵十有八九不治身亡,调查后,才发现那一次朝廷给的那批药材有问题,药材霉变,被草草处理了一下,就送到了军中。” 那一次,连顾非池都差点在西北丢了性命。 “后来我就学乖了,找了位退下的老太医,跟着他学了半年医。” 这些年,顾非池得闲时也持续在研读一些医书,还跟着军中的军医也学了一点,他会认草药,会处理外伤,也看得懂脉案、方子。 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 萧燕飞盯着顾非池此刻没戴面具的面庞,他的脸干干净净,并没有宁舒说的那条宛如蜈蚣的疤痕。 直觉告诉她,顾非池说他只是受了点伤,应该不是“一点”伤那么轻微。 传闻中让他毁容的伤会不会就是那次呢? 萧燕飞偷偷地盯着他,冷不防地,他抬起了头。 两人四目相对,她就这么撞进一双漆黑幽邃的眼眸。 那双眼睛如一泓明澈幽泉,又似夏夜的浩瀚星空,广袤无垠,深不可测。 他眸中的亮光闪动了一下,笑了。 洒在他脸上的晨曦让他的五官更加柔和,俊美。 他的睫毛又浓又密,眼睛的弧度美得好似一笔一画精心勾勒,到了眼尾微微上翘,漂亮极了。 萧燕飞看得有些挪不开眼,这么漂亮的人却成了宁舒郡主口中的“不好看”。 她心头不免又有些复杂。 真是可怜啊。 萧燕飞摸出一包粽子糖,打开了油纸包,递向了顾非池:“吃吗?” 不过珍珠大小的粽子糖似琥珀般剔透,能看到里面夹有点点玫瑰花和松仁碎,样子十分精致。 丝丝缕缕的香甜味扑鼻而来。 与这周围的药香味竟然有种意外的和谐。 顾非池凝视着萧燕飞。 两人相距不过两尺,顾非池可以清楚地看清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歪着脸对着他笑了笑,鬓发如云,白皙细腻的肌肤茜色素面褙子的映衬下如栀子花般清纯美丽,玉雪生艳,明丽绝伦。 耳垂上戴的那对珊瑚珠耳坠轻轻地晃来晃去的,清雅中透着几分活泼。 当她望着他时,那双大大的猫眼黑白分明,明亮有神,十分专注,仿佛直直地看进了他的心底,比漫天的霞光还要璀璨耀眼。 “不吃吗?”萧燕飞以为顾非池不想吃,正想收回手,可顾非池突然就动了,左手迅速地捏住了她纤细的右腕。 “萧燕飞,”顾非池的右手依然捏着她的手腕,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身旁的少女,吐字清晰地问道,“你愿意做我的世子夫人吗?” 骄阳高高地悬挂在空中,阳光倾泻而下,庭院中变得愈发明亮,风一吹,斑驳错乱的树影摇曳,那些细碎的光点映得顾非池乌黑的眸子熠熠生辉。 第37章 什么?!萧燕飞简直不相信她的耳朵。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睛瞪得大大的,双唇微启,目瞪口呆,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你愿意做我的世子夫人吗? 恍然间,他的话仿佛重播一样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他,他,他这是在向她求婚吗?! 可是,顾非池怎么会向她求婚呢?! 她与他才见了一、二、三、四……最多五六回吧,他总不会是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身吧? 顾非池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惊讶之色。 单纯只是一种意外的情绪,并没有躲闪他的目光,或者露出一丝被冒犯的不快。 这是个不错的开端,不是吗? 顾非池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了起来,信手从旁边的花枝上拈下一朵大红色的海棠花,簪向了萧燕飞的左耳后。 一阵暖风吹过,海棠花的花瓣轻轻颤动,轻抚着少女乌黑如墨的鬓发,人比花娇,说不尽的鲜妍明丽。 顾非池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我的姑母是先皇后顾明镜,当年皇上还是二皇子时,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为誓求娶姑母。后来,因着卫国公府的助力,皇上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了帝位。” “可在皇上继位后的次年,姑母薨了……” 他的声音清冷如涧中流水,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似乎在陈述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 “……”萧燕飞被他这番话吸引了注意力,微微睁大眼。 以她前世看了那多小说的经验,这剧情莫不是皇帝他…… 见小姑娘听明白了,顾非池坦然地继续往下说:“卫国公府如今的处境,犹如烈火烹油。” “皇上忌顾家,畏顾家,恨不得夺爵抄家,但又不敢动手。” 顾非池低低地轻嘲一笑,“咔嚓”一声,右手又折下了一朵海棠花,将花拈在修长的指间转了转,大红色的花朵开得正是娇艳。 “我顾家自第一代卫国公顾然追随太祖皇帝,世代从军,如今军中近半都是顾家的旧部,皇上赌不起。” “而且,皇上这两年龙体每况愈下,精力不济,无心朝事……” 萧燕飞不禁想起皇帝在澹碧水榭头疾发作的事,忍不住插嘴道:“皇上是中了丹毒。” 历史上,服食丹药的帝王鲜有长寿的。 尤其皇帝背上的痈疽已经蔓延到了后脖颈,代表他中的丹毒已经很深了。 丹毒上冲于脑导致了头疾,而皇帝还在不知节制地继续服食丹药,只会令头疾不断加重,就算她给的布洛芬能暂时止痛,也不能治本,最终丹药只会提前耗尽他的生命。 顾非池看着她的目光不曾有片刻的偏移,微微地笑,颔首道:“皇上服食丹药已有多年……如今他更是不敢动卫国公府了。” 皇帝不敢拿的江山去赌,更承担不起这万里江山溃于他手的风险。 萧燕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皇上这是有心无力。” 是的,有心无力。 朝堂上的武将本来以顾、谢两家为首,现在谢家满门覆灭,皇帝一心想扶的柳家又扶不上来,大景朝若再没了卫国公府,那就是腹背受敌的下场。 等于主动丢下手中的神兵利器,赤手空拳地面对四方蛮夷。 就算皇帝一时昏了头,满朝文武也不会坐视皇帝如此。 将卫国公府的情况说完后,顾非池略一停顿,缓缓地逼近她清丽的面庞,正色道:“顾家如今确有险,皇上拿顾家当刀用,时刻等着抓顾家的错处……也许有朝一日,就是狡兔死、走狗烹,也可能落得跟谢家一样蒙冤惨死的下场。但是……”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又让人感觉到一种岳峙渊渟般的坚定:“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不会让你落入险境的。” 终其一生,唯你一人。 “你愿意吗?” 顾非池认真地凝视着她,那白皙的脸庞在晨曦中好似上了釉的白瓷,整个人仿佛莹莹生辉般。 萧燕飞:“……” 这一刻,她明白了他的和盘托出是一种坦承。 坦承以待。 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但凡她接受,那么接下来,她可能会有危险。 可他又告诉她,他不会让她陷入险境的。 明明他的这番话是有些矛盾的。 萧燕飞却觉得心湖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荡漾不已。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拒绝的。 她不该去蹚卫国公府的这趟浑水的。 然而,面对顾非池的坦诚,面对他灼灼发亮的眼眸,她久久说不出一个“不”字。 话到嘴边,却莫名地变成了—— “侯府其实也挺糟心的。” 崔姨娘不安好心,太夫人把她当作利益的筹码,武安侯眼里根本不缺她这个女儿…… 在古代最麻烦的就是,女子的一生不由己,只由人。 就算她想收拾包袱跑路,没有路引,没有户籍,她哪儿都去不了。 这么一想,卫国公府真不算太糟。 而且…… 萧燕飞直直地看着顾非池距离她不足两尺的面庞。 那昳丽的五官俊美得令人叹息。 他也挺好的,她再没见过比他更赏心悦目的男子了。 那双乌黑的眸子宛如夜空的星子,深深地望着自己,仿佛能直击人的灵魂。 他的表情那么真挚,那么诚恳。 萧燕飞根本就无法移开眼。 她相信他。 相信他既然这么许诺,就会竭尽全力去做。 他答应的事,就一定能做到,不管是在顺境还是逆境,就像他不顾危险,只身一人从锦衣卫的手里救谢无端逃出生天。 只要他觉得那是对的,他就会一往无前地去做,哪怕粉身碎骨。 被他护住的人很幸运,如果她…… 当这个念头浮现心头时,萧燕飞的心跳再次失控地加快。 她笑了,眉眼弯弯,红润的樱唇如娇花般娇艳。 这轻快的笑容让顾非池本来有点紧绷的心略略地放下了一些,那双狐狸眼愈发明亮,浅浅的笑意在他眼底流淌。 “为什么?”萧燕飞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是我呢?” 以顾非池的阅历,走遍了大江南北,肯定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漂亮的,高贵的,活泼的,才学出众的,长袖善舞的…… 所以,为什么是她呢? “因为……”顾非池的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因为你最合适。 因为你不怕我。 因为你知道我的秘密。 …… 顾非池灼灼的目光定在了面前这个微侧雪腮的纤弱少女身上。 他可以说出无数个理由,但是,抵不住那一个。 “因为我想。”他只说了这四个字,眸中绽放出令人炫目的光芒。 由心而发,他只是听从了自己的心意而已。 明明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 可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萧燕飞莫名地有点脸红心跳。 她看出了他的真挚,也看到了他眸中为她所绽放的光芒。 然而…… 她心中犹有一丝迟疑。 卫国公府的水太深了,不仅是顾非池刚才说的这些,还有他与谢无端在筹谋的东西,以及顾非池对外从不揭开的那半边面具……这些宛如一道道天堑横亘在她的前方。 她若是嫁过去,扪心自问,她有那个能力迈得过那一道道天堑吗,她有那个能力与他一同并肩作战吗? 她相信,顾非池说他会护住她,但过日子并非那么简单。 水一旦淹到了人的脖子,虽然不会死人,却会令人觉得呼吸困难,人一旦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不免会觉得烦躁。 她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吗?! 萧燕飞一手托着腮帮子认真地思考着,表情很严肃,严肃得顾非池不由有些失笑,想起那日她在藏经阁时理智思考的样子。 也就是说,她对自己并非没有动心。 只是,还不够。 他所做的那些,还不足以让她放下所有的顾虑,倾心相付。 所以她在踌躇,在衡量,在思虑,在审时度势…… 早晨的微风一阵阵地吹拂过来,上方香樟树的枝叶“沙沙”作响,树影与光影交错,透着几分和煦的暖意。 顾非池笑了,弯了弯眸子,笑容俊极雅极。 愉悦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心口一片柔软,甚至泛出了一丝丝的甜。 他忽然起了身,朝萧燕飞走了过去,倾身靠近坐在石凳上的她,他的影子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就仿佛将她拥在了怀中。 两人的脸近得几乎近在咫尺。 鼻尖快要碰到鼻尖。 他清楚地看到她的耳尖红了,红晕从耳尖泛至脸颊,再到修长的脖颈,继续往下直没入霜白色的小竖领…… 他还能听见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燕燕。”顾非池轻轻地念着她的名字,平日里清冷的声音此时低哑醇厚,近乎呢喃,热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鬓角、耳垂。 萧燕飞耳尖一颤。 他不是第一个叫她燕燕的人,可是这个小名由他念来,却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旖旎。 青年优美的薄唇微弯,低声哄着小姑娘:“若是将来,你后悔了,可以随时反悔。” 他是不会让她后悔的。 或者说,他不会给她任何后悔的可能! 这一刻,顾非池看着她的眼眸分外的真挚。 押了注,原来还可以反悔的?萧燕飞眼睛一亮。 顾非池的这句话宛如最后一个筹码压在了她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上,天平瞬间往某个方向倾斜。 她的心头也有了答案。 “真的?!”萧燕飞双眼晶晶亮的,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非池,仿佛一缕阳光打破阴霾,投射进他的眼底。 顾非池:“……” 他努力地憋着笑,眸底的笑意止不住地溢了出来,点了点头。 真的。 “好!”萧燕飞也是点头,眉眼弯弯,身后似有条毛绒绒的猫尾巴,愉快地摇啊摇。 她抬起一只小手,轻快地往他的手击去,“那,我们说好了啊?” “啪!” 击掌盟誓,一言为定。 青年的手几乎有她的手两倍大,两只手大相径庭,一刚一柔。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筋骨匀称,如玉竹;她的手指纤细秀长,柔软无骨,似葱白。 击掌的那一瞬,他能感受到她手掌的柔软和温暖。 她的手很软,就像她的腰也同样很软,怕是他稍稍用力,便能折断。 顾非池唇畔的笑意更深,眉眼生辉。 两人离得实在太近,萧燕飞一时被美色闪到了眼 怦!怦!怦!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骤然加快,失了控,心道: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每天用面具遮挡着,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问道,“糖还吃吗?” 她又把那包粽子糖拿了出来,递向他,“很甜很好吃的。” 顾非池抬手从她掌心的油纸包上拈起了一粒糖,可没有自己吃,反而是将那糖粒凑向了她的唇间。 萧燕飞下意识地张嘴,含住了糖粒,红润的樱唇不小心碰触到了他略显粗糙的指腹,身子一僵,连拿在手里的油纸包都忘了收回。 顾非池又从油纸包中拈了一粒糖,这一回,塞入了他自己口中,长翘的睫毛半垂,乌黑浓睫衬得他眼尾的肌肤雪白,像是那山林深处专以美色惑人的狐狸精。 “确实很甜。”顾非池微微一笑。 粽子糖香香甜甜,那股子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中,混合着一种浅淡的玫瑰花清香,一直甜到人心里去。 勾人得很。 萧燕飞差点又被晃了眼,感觉嘴唇忽然间就烫了起来,这股热意急速地蔓延直面颊和耳垂,脑子里乱哄哄的…… 她想也不想地将她需要的那些药材一包,往篮子里一放,飞快地丢下一句:“我先走了。” 她一手拉着裙裾,一手提着小篮子一溜烟跑了,完全没给顾非池再说话的机会。 暖熏熏的春风吹拂着香樟树以及旁边开得正艳的海棠花,端的是一副春光明媚的好风景。 顾非池遥望着小姑娘匆匆而去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俊美的面孔浮起浅浅的笑意,犹如春季的暖阳一点点地染暖了他冷峻的眼角眉梢,整个人都绽放出璀璨的光彩。 萧燕飞一路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万草堂,连伙计跟她打招呼的声音也没听到。 走到街道上,对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她才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 她抬手用冰凉的指尖摸了摸发热的面颊,又摸了摸耳根,心跳还在持续加快。 吹了一会儿风,口中的糖粒完全融化,她的心绪才平静了下来,品味着口中的余香。 宁舒郡主说这粽子糖好吃,果然又甜又香又脆。 唔,烨哥儿肯定也喜欢! 萧燕飞顺路去了一趟鼎食记,给小萧烨也买了一包粽子糖才回了侯府。 她亲自把粽子糖送去了正院后,就回了月出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今天刚买的那些药材,又拿出了新买的医典。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窝在院子里,除了晨昏定省外,足不出户。 她每天忙着研读医典,尝试按照医典上的方子试着制作丸剂,一次次的失败,再一次次的重头来过,月出斋里一天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熬药。 浓浓的药味挥之不去,侯府上下都在传,说是二姑娘又病了。不少下人生怕被过了病气,全都避而远之。 月出斋里分外清静。 直到这天中午,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月出斋,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二姑娘……二姑娘!” 小丫鬟喊声高亢而激动,打破了庭院里原本的静谧。 海棠不由侧目,正要责怪一句,就听那小丫鬟喘着大气又道:“海棠姐姐,有圣旨到了!” 圣旨?海棠一惊。 “快去通传二姑娘,请二姑娘去外仪门接旨。”小丫鬟急急地催促道,“让二姑娘快些。” 侯府已经十几年没接过圣旨了,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外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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