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在他预备回去的时候,越战爆发了。 这场战争旷日持久,持续了整整二十年。 因为种种原因,邱雨路滞留越南,等到1974年,越战结束前夕,他终于回到美国的时候,他已经五十七岁,而岑荔荔,也已经五十四岁。 大半个世纪过去了,大半生已经被战争糟蹋完了。 站在岑家大门外,邱雨路觉得像是一场大梦。 他坐在岑家的客厅沙发上,楼梯咯吱咯吱响,岑荔荔下楼来了,她停在楼梯一半处,没有继续下来,一双婴儿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你是谁?” 她忘了他,再次忘了他。 鬼使神差的,邱雨路回答她:“我是霁晴啊,我被释放了,我来找你了。” 他已经做好了被再抡一个耳光扫地出门的准备,没有想到的却是,岑荔荔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含情脉脉,让人脸红,她的脸也是红的,好像为刚才没有认出丈夫而感到害臊,她走下来,挽住他的手臂,眼神就如同1938年她在舞会上向周霁晴邀舞时候那样,她说:“你来啦,我等了你好久。” 1974年,岑荔荔等了半生,终于等到了和她“丈夫”“周霁晴”的团圆。 岑家合家上下对此很快地都适应了下来,就像这二十年里伪装周霁晴还没有同岑荔荔离婚那样,岑家的人有伪装的经验和天分。 岑荔荔总是拉着“周霁晴”讲他们那短暂婚姻里的事情,她问他,你记不记得爸爸那只黄嘴鹦哥?你说过要送我一只的,可惜后来你就走了。 “周霁晴”温言软语地回答她,记得呀,转头他就去花鸟市场买了一只黄嘴鹦哥。 他知道,什么黄嘴鹦哥,什么许诺,都是岑荔荔自己一厢情愿编织的记忆,没关系,他陪她,活了半个世纪,经历了战争和离乱,只要活着,什么梦都好织。他陪着岑荔荔,帮她把一出杜十娘,生生织成了王宝钏。 关于岑荔荔为什么会相信自己就是周霁晴,邱雨路想,或许是因为,她等待太久了,她等了几十年,近乎半个世界,像等一艘轮船,等的太绝望,总也等不到,如果此时有一条小舢板经过,告诉她,这就是轮船,她也会相信的。 她相信的不是谎言,而是自己的梦想。 而关于自己,邱雨路相信,岑荔荔是真的忘了自己,那个在她楼下读诗的爱慕者,那个跟踪她的爱慕者,那个被她打出门的医生,在尚且健康的她认知里都是不相干的三个人,她唯一认识的是医生,而在她病后他离开的二十年里,她忘记了医生。 岑荔荔太爱周霁晴,爱的自己的世界里没了别人。 那么邱雨路也不介意,不介意爱岑荔荔,爱到自己的世界里没了自己。 七 回国后,我和季然和好了。 至少我们是相爱的,至少我们明确地知道,自己爱的就是彼此,不是谁的替身,不是谁的影子。 多么难能可贵。 我向他讲了岑荔荔周霁晴与邱雨路的故事,他是工科生,却依旧听的很唏嘘,同时他告诉我,橡胶一次来源于印第安语cau-uchu,意为“流泪的树”。 流泪的树,我想起了岑荔荔的眼睛,那样干净清澈如同婴儿,她没有眼泪,她奇异的记忆把她的眼泪都吞没了,在她的记忆里,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可以扭曲成幸福的。 季然问我:“你不替他们觉得悲哀吗?” 他们?岑荔荔与邱雨路吗? 我想了想,摇摇。 世间最苦求不得,世间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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