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愿意收下呢?只要我再求求他们,也许可以暂时放你一条活路…… 古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以后总有办法能减轻刑罚。” 李青山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个普通人,能做的实在是有限……也许对你们来说这毫无意义,但若是什么都不做,我此生都将心中难安。” 寒风拂过满目疮痍的桥洞,发出呜呜嗡鸣, 灰暗的天穹下,陈伶看着目光决然的青衣李青山,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我不记得做过什么值得你帮我的事情。” “林兄,你不知道吗?因为你在戏团里做的事情,柳镇已经成了整个红尘界域关注的焦点,花都财团已经道歉了,很快就要在柳镇进行第二次考核,而且他们为了挽回舆论,证明自身没有内幕操作,这次一定会保证考核的公平公正,否则就是让其他财团和媒体抓住把柄…… 林兄,因为你,柳镇的所有人,都拥有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听到这,陈伶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微光。 关于花都财团道歉,他似乎在收音机上听到过,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造成了如此重大的影响…… 陈伶深深看了李青山一眼, “看来,这其中的门道,你也并非一无所知。” 之前在戏团的时候,李青山近乎执拗的完成演出,似乎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但从刚才他的推断来看,他对其中门道,早已洞若观火。 “知又如何?”李青山自嘲的笑了笑,“我一介平民,又改变不了什么……只要我闭上双眼,那些污秽蝇苟,自然就不在了。” “你现在愿用钱来救我,为何之前不用钱去打通关系?否则,也许你几年前就能进主城了。” “那不一样。”李青山郑重摇头,“今日当掉家产来救你,是仁义;但若是用这钱去贿赂评委,那便是蝇苟……就算用这种手段进了主城,我的戏,也不再纯粹了。 这种前程,我李青山不要。” 陈伶沉默的在原地伫立许久,微微点头: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说完这句话,陈伶便转身离开。 李青山本意是想来帮陈伶,结果到的时候,他已经将三人全部反杀……现在他正被追杀,若是李青山再不走,恐怕会将他也牵扯进来。 李青山突然开口,“林兄,你跟我回去吧!” 陈伶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什么?” “那些人不是要杀你吗?你又没有藏身的地方……你跟我回去,我就说你是我的远房堂弟,这样就算他们查上门,也不会怀疑你,应该能保你一段时间。” 李青山的表情认真无比。 陈伶双眸微眯,短暂的思索片刻后,还是摇头,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用。” 下一刻,那一袭红衣便独自消失在风雨的尽头。 李青山看着陈伶果断离去的背影,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实话,对于李青山的提议,陈伶确实有些心动。 现在封死柳镇,的强者很快便要抵达,陈伶正面必然不是对手……而李青山的提议,相当于让陈伶完美的融入柳镇,即便那些人追查起来,想确认远房亲戚的真实性也十分困难,最关键的是,他们不会想到柳镇人会冒着风险包庇陈伶,像是一柄天然的保护伞。 但问题是,已经动了真怒,不杀死陈伶,他们不会放开,在一遍遍的筛查之下,总会出现端倪……到时候,不光陈伶自己遭殃,包庇他的李青山与老太太也将受到牵连。 陈伶孤身行走在风雨中,眉头紧锁, “这次……究竟该如何破局?” …… 客栈,301房间。 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的美少年,突然翻了个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他双眸缓缓睁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380章 戏道古藏的邀请函 “好厉害的手段。” 大师兄站在走廊上,眺望远方,忍不住感慨,“一人反将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直到三人毙命,都只出了一次手……小师弟果然不简单。” “可是,他操控信号的究竟是什么手段?从未听过有这种能力的神道存在。”三师兄眉宇间满是疑惑。 “小师弟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不是我们能看透的。”末角摇了摇头。 短暂的沉默后,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床上睁眼的美少年。 “看为师干嘛?”美少年瞥了他们一眼,双手抱着后脑悠悠开口,“为师也不是全知全视,这个老六可不简单……为师也没法完全看透。” “居然还有师傅看不透的东西,真是难得。” “不过现在浮生绘的那些人看破了小师弟的伪装,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派人来对付他了……师傅,我们怎么办?” 三人看着美少年,都在等待他的回答,毕竟他们能不能出手,还是师傅说了算。 美少年没有回答,而是不急不慢的下床穿好鞋子,往走廊走去,师兄弟三人同时往两侧让开一条道路。 美少年在走廊边站定身形,抬头看了眼风雨欲来的乌云,青丝在鬓角随风飞扬, “红尘界域这帮画画的,就像是韭菜,割完了一茬又来一茬……小辈也就算了,有些老东西也敢恬着脸出手,真当我戏道无人?” 听到这句话,三位师兄弟的眼前一亮。 大师兄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的意思是……” “这次入世巡演,还有最后一场戏没唱完。”美少年淡淡开口, “……那就在柳镇,给他们唱一出吧。” …… “果然还是无法离开么……” 红衣陈伶站在柳镇边缘,看着眼前的弧线,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 自从林溪死亡后,浮生绘画出的第二个范围更大,大概是怕陈伶有什么快速移动的手段,短期内逃出了柳镇范围,连带着周围的荒野和山林也覆盖了进去。 而陈伶也想方设法去突破,可惜最终还是徒劳…… “靠我自己的力量,想出去估计是不可能了,难道最终还是要靠观众?”陈伶喃喃自语。 他低头向地上望去。 看到突然增长的三点期待值,陈伶心中下意识的咯噔一声,毕竟无缘无故增长期待值准没好事,这是他至今为止的经验……不过仔细想想,他早已走到绝境,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陈伶看着剩余的49%期待值,眉头越皱越紧。 现在观众是他绝境翻盘的唯一希望,可凭他现在的期待值,哪怕释放了观众,自己也是必死无疑……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浮生绘的高阶成员来的应该会很快,这么点时间,他能去哪赚到足够的期待值? 陈伶一边向柳镇中央走去,大脑一边飞速运转,还在不断的思索破局之策。 就在他重新走上巷道之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旁窜出,撞入他的怀中。 嗖——! 那身影的速度很快,即便是陈伶都不曾反应过来,他刚想做出应对之际,已经被撞了个满怀! 陈伶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握住口袋中的枪支,就在他准备拔枪反击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哎呦……” 一位美少年被陈伶撞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直咧嘴。 银色的半框眼镜架在少年的鼻梁上,眼镜链在他耳后轻轻摆动,他一边摸着屁股,一边瞪着眼睛看向陈伶: “你干嘛?走路不长眼睛啊?” 陈伶握枪的手微微一顿。 是他…… 等等……?!! 陈伶看到美少年脸上,那个与自己款式一模一样的眼镜,突然愣在原地。 美少年骂完之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头就往远处跑开。 “等一下!” 陈伶回过神来,正欲喊住那少年,但后者却一溜烟消失在巷道尽头,无影无踪。 微风拂过无人的街道,陈伶一袭红衣独自站在那,怔怔的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仿佛刚才几秒内发生的,不过是场梦境。 “这怎么可能……”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清楚的记得,在客栈时那少年曾询问过自己的眼镜,不过那副眼镜不过是他平时为了隐藏身份,用幻化出的装扮,而且造型也参考了大灾变前的眼镜设计……他虽然告诉少年,这幅眼镜是从商人手中买的,但他清楚这不过是个敷衍的说辞。 而就在刚才,他居然看到那少年的脸上,戴了一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镜? 不,不对…… 陈伶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在客栈时,少年与青衣女子的那段对话,以及刚才少年那超乎寻常的速度……一个个疑点萦绕在陈伶的心头,仿佛在暗示着他什么。 就在这时,陈伶放在口袋中的手,突然像是触摸到某种柔软的纸张,微微一愣之后,将其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 那是一张演出邀请函。 陈伶清楚的记得,自己掏枪的时候口袋中还没有这东西,这是刚才那少年塞进去的? 陈伶将邀请函打开,里面是一张手写的信纸,字迹娟秀工整。在其右上角,印着生旦净末丑五种脸谱,栩栩如生。 “尊敬的陈伶先生:” “戏道古藏诚挚邀请您,见证新历380年界域演出现场。” “本邀请函为演出唯一入场券,请在收到本邀请函后,即刻动身前往演出地点,期间请勿与他人交流,请勿向任何人透露与本次演出有关事宜;若演出开始时间前还未入场,则本邀请函作废。” “ “” 落款——「戏子无名」 第381章 赴约 “戏道古藏,戏子无名……” 看到最后一行字,陈伶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美少年的模样,还有在客栈时,其他三人同行的画面。 他脑海中宛若惊雷作响! “是他们……原来是他们??” “怪不得,当时柳镇明明已经被封禁了,他们居然还是选择进入柳镇,又正好是一行四人……所以,他们早就看穿了我的伪装?” 陈伶想起美少年与青衣女子的那段对话,也正是那段话,点破自己领悟了技能! 当时觉得只是巧合,但现在仔细想来,那少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另有所指……他们是在刻意引导自己? 无数个念头闪过陈伶脑海,他看着手中的邀请函,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梅花K说,师傅能找到我……果然如此。” 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为了主动寻找师门的踪迹,才引发后面的一系列麻烦,过程可谓是曲折无比,可当他蓦然回首,却发现所寻之人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身边……其中玄妙,无法言喻。 他刚杀了林溪三人,被盯上,这份邀请函就送到了自己手里……时间未免也太巧了。 所以,这封邀请函意味着什么? 陈伶又将邀请函仔细看了几眼,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师门众人的用意,不过以陈伶对末角的印象来看,他们大概率是不会对自己不利……但其他人呢?丑角莫名的杀意已经让陈伶心有警惕,此刻还是忍不住犹豫起来。 “……不管了,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陈伶叹了口气。 现在他正被追杀,要么在苟且等死,要么就去赴约,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两者的风险相对比,陈伶选择后者。 他将邀请函郑重的放入袖中,辨别了一下方位后,径直往东方走去。 …… 铅灰色的云层覆盖在柳镇上空,随着呼啸的冷风缓缓挪动。 昏暗无光的巷道上,李青山的衣抉被吹的翻飞,他一只手顶着风走到家门口,推门而入。 “呼……”李青山长舒一口气,“看来是要下大雨了。” 有了墙壁的遮挡,院子里的风总算小了一些,但屋檐上方还是有不少落叶在风中狂舞,发出莎莎声响。 “青山……关门关窗咯!”老太太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来了奶奶!” 李青山匆匆将所有晾晒的衣服收起,把门窗关严实,顺带着把鸡和狗都喂了一遍,才在天上开始下雨点的时候躲进屋里。 他坐在木头板凳上,擦了擦汗水,似乎被累得不轻。 “青山……又有一封你的信。” “啊?又有?” 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件东西,颤颤巍巍的送到李青山手里,“就刚才……一个小孩送过来的……让你一定要去……好像是什么……演出?” 老太太摆了摆手,“老太太我年纪大了,耳朵听不太清……你自己看吧。” 说完,老太太便拄着拐杖,独自往卧室走去。 李青山疑惑的坐在屋内,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封邀请函,将其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印着生旦净末丑脸谱的信纸。 “尊敬的李青山先生,戏道古藏诚挚邀请您……” 李青山目光向下扫去。 等到他看完所有内容,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戏道古藏……?” 十四座神道古藏,李青山以前就有所耳闻……尤其是戏道古藏,在红尘界域内简直就是被奉为神明的传说,据他们所说,踏上戏神道后就能拥有千变但绝美的容颜,这对一心追逐出道成名的众人而言,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哪怕是那些已经成名的巨星,都无一不梦想着进入其中,找到永葆青春的办法,甚至有人高薪聘请界域外的神道拥有者,想冒着生命危险穿过界域外的灰界,抵达古藏之中,以此改变自身的命运。 但此刻,李青山手中的邀请函,居然就写上了“戏道古藏”四个字? “是恶作剧吗?还是……”李青山有些犹豫。 这种邀请函,以李青山的视角看来,就和大灾变前“我是秦始皇V我50”的诈骗短信一样离谱,戏道古藏遥不可及,传闻中踏上戏神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怎会出现这样一封邀请函,指名让他李青山去观看演出? 轰隆隆—— 隐约雷鸣从黑色天穹响起,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看到外面恶劣的风雨天气,李青山长叹一口气,随手将邀请函丢到桌面,转身向屋内走去…… 这种天气,正常人都会选择在家中躺着休息,或者美美的睡上一觉,谁会冒着这么大风雨去荒地上,寻找一场不可能存在的演出? 就在李青山即将迈步走入房间之际,他的脚悬停在空中。 他像是雕塑般站在那,脑海中突然闪过红衣陈伶撕下脸皮的画面,屋中安静的只剩下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叮咚声。 李青山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 “算了……去看看又如何?” 李青山猛地转身,将桌上的邀请函收入口袋,拿起墙角的油纸伞撑开,冒着风雨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他要去赴约……赴一场也许根本不存在的邀约。 而这场邀约改变的,将是他的人生。 …… “前面,就是柳镇了。” 如墨的乌云之外,两道身影从红尘主城的方向走来,在一片荒寂的丛林前停下脚步。 “对付一个三阶的小子,需要我们两人出手吗?” “别小看他,他可是在封锁下,反杀了三位架构师,甚至还差点蒙骗过主城那边……” “不过是取巧的小伎俩罢了,在绝对的境界面前,毫无作用……你我两位五阶联手,他就算插上翅膀,也不可能从柳镇飞走。”其中一人冷哼一声。 “不要轻敌。” 就在这时,第三道身影从树林深处走出。 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中拄着一根雕刻着木纹的拐杖,看起来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但看到他面孔的瞬间,另外两人脸色一惊,诧异的开口: “鹤老?您亲自来了?不至于吧……” “不至于?” 那老人双眸微眯,幽幽看向柳镇的方向, “面对那位曾暗杀极光君,亲手导致了极光界域覆灭的黄昏社……多做一些准备,总没错。” 第382章 舞台与无法触及的风雨 “什么??” “黄昏社???!” “他?那个就是最高级通缉犯?他……他竟然在我们红尘界域?!” 听到鹤老的一句话,其他两人顿时大惊失色。 “红色戏袍,变脸,死而复生,行事风格诡异莫测……这几点重叠在一起,应该是他没错。”鹤老扫了二人一眼,“现在,你们还敢轻视他吗?” 其他两人立刻摇头。 三阶戏神道,与黄昏社的,完全是两个概念……没有人敢轻视一个曾凭一己之力,险些毁灭一座界域的恐怖存在。 鹤老拄着拐杖,目光望向远处缓缓挪动的黑色乌云,夹杂着雨滴的狂风将三人的发丝吹的翻飞…… 他敲了敲手中的拐杖,缓缓开口: “走吧……” “今日,诛杀。” …… 哗哗哗哗—— 倾盆大雨洒落柳镇,飓风席卷之下,两岸的柳条无序纷飞; 密密麻麻的涟漪在水面荡开,晕出一抹红色碎影,沿着岸边缓慢前行,他手中撑着一柄素色的油纸伞,在雨滴打击下发出哒哒声响。 “应该就在前面了……”陈伶看着眼前雾蒙蒙的荒野,喃喃自语。 有了林溪的前车之鉴,陈伶这次特地找了一柄没有任何图案的伞,而且时刻防备着四周,毕竟他也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抵达柳镇,又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给他致命一击。 也许是风雨的缘故,此刻的道路上没有其他人影,陈伶独自行走青石板上,安静的仿佛世界都只剩他一人。 他向着东方,逐渐远离城镇,周围的房屋也越来越少,与此同时,他放在口袋中的手掌,能明显感受到一股炽热正在升起…… 陈伶抽出手,发现正是那张邀请函在散发着热量,尤其是落款的「戏子无名」四个大字,正在散发着微光。 “看来这东西才是进入演出场地的钥匙……是某种祭器,还是上面字体的原因?”陈伶若有所思。 陈伶手握邀请函,在荒地中继续前行。 终于,随着他一步迈出,空气中荡起阵阵涟漪,就像是有某种隐形的帘幕,随着他的到来被掀开一角。 陈伶突然停下脚步。 大雨顺着油纸伞的伞檐落下,陈伶的目光透过水汽,看着身前微微拂动的无形帘幕,密密麻麻的雨滴落在其上,却宛若无物般穿了过去。 “这是……” 陈伶试探性的伸出手,探向前方,随着他的指尖拂过,无形帘幕也被拉起一角。 与此同时,陈伶手中的邀请函,也灼热无比,像是有人在帘幕之后呼唤他。 “只有拥有邀请函,才能进入帘幕之后么……” 陈伶撑伞站在拂动的空间帘幕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迈着大步走入其中……无形的帘幕拂过陈伶的肩头,他的身形凭空消失,仿佛已经抵达另一个世界。 红衣消失在雨幕之中,十分钟后,一袭青衣同样从远处走来。 李青山撑着伞,身上已经被风雨打湿,他用袖子护住邀请函,被雨水糊住的眼睛艰难的打量四周。 而随着他的前进,手中的邀请函开始发光发热,最终他也被指引到了无形帘幕之前。 “这……”李青山看到眼前梦幻般飘动的帘幕,眼眸中浮现出错愕, “真的……这邀请函竟然是真的?” 这还是李青山第一次如此接近神秘现象,好奇又担忧的拨弄帘幕好一会,环顾四下无人之后,还是闷头走了进去。 随着李青山的进入,那道无形帘幕逐渐消失在雨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一只脚掌踏入水洼,带起滴滴水珠消散空中。 李青山撑着伞,茫然的环顾四周……穿过无形帘幕之后,他依然在柳镇的荒野上,即便回头望去,来时的道路也十分清晰,仿佛刚才的帘幕只是一场错觉。 但李青山清楚的知道,那并非是错觉,因为漫天的雨水划过他的身体,却像是无物般穿梭而过,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不……与其说是他不存在,不如说雨滴与他已经不在一个世界。 李青山能看到雨滴划过雨伞,穿过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抹湿润,就像是某种全息投影,徒有其表却并不存在,而在这大雨的浇灌之下,眼前的地面竟然还是干的。 李青山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心中的疑惑之色越发浓郁,他收起了雨伞,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 在他眼前的荒野中,伫立着一座木质的简陋舞台。 从外表上看,这几乎是李青山见过的最破的舞台,几根木桩刺入大地当做地基,台面的木头都被磨损的有些褪色,在那孤零零几根长棍支起的台柱上,大红的帘幕随风轻舞,透过帘幕间的缝隙,甚至能看到后面漏风的露天后台。 李青山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低头确认了一下邀请函的内容—— “戏道古藏诚挚邀请您,见证新历380年界域演出现场。” 初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李青山下意识的觉得,这应该是一场相当华丽庄重的演出,至少应该比花都戏团好上百倍,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戏道古藏”……但当他看到那座简陋舞台的时候,心中的幻想破灭了。 这是李青山见过最破烂的舞台。 李青山的目光继续看向周围,在那简陋舞台之前,摆着两排同样简陋的木椅,应该就是观众入座的地方,一共大概也就十几个位置。 简陋的舞台,空荡的坐席, 在漫天无法触及的风雨中, 唯一道红色身影,安静而孤独的坐在最前排。 看到那身影,李青山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错愕,他试探性的开口: “林兄……?” 第383章 《挑滑车》 似乎是听到李青山的呼喊,那红衣身影微微侧头,脸上同样浮现出惊讶。 “李青山?” 在这充满神秘感的地方,突然看到一位熟人,李青山的心顿时安定不少, 他迈步走到陈伶身边,疑惑的问道: “林兄,你也收到邀请函了?” “嗯。”陈伶微微点头,“你也是?” “对啊,我从芙蓉桥回去,就发现有人来送了一张邀请函,好像是个少年……不过我没见到他,是我奶奶收的。”李青山在陈伶身旁的座位坐下。 陈伶若有所思。 不止自己收到了邀请函,这对陈伶而言并不意外,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见证戏道古藏的演出,当年和陈宴在三区的时候,也有好几个人坐着观演……不过,当时似乎并没有收到邀请函这种东西,无论是他与陈宴,还是挑夫与乞丐,都是中途才被吸引过来的。 只有那个二区老师,似乎是提前知道了演出的消息,特地赶过来……他有没有收到邀请函,陈伶就不清楚了。 “林兄,这……这真的是戏道古藏的演出吗?”李青山拿着邀请函,不确定的问道。 陈伶转头注视他片刻,肯定的点点头, “是。” 可以想象,李青山收到这份邀请函的时候,必然是迷茫且挣扎的,但他最终还是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他与戏道有缘……更何况,给他送邀请函的,还是那个神秘的美少年。 陈伶已经隐约猜到了那少年的身份,如果是真的,那说明戏道古藏很看好李青山,他也确实拥有踏上戏神道的潜力。 李青山见过陈伶的手段,也猜到了他与戏道古藏必然有某种联系,陈伶说是戏道古藏,那一定就是了。 李青山顿时有些惶恐不安,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陈伶依靠在椅背,看着被烟雨笼罩的简陋舞台,平静开口,“只要……等待演出开始。” “哦……好。” 李青山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毕竟这次的遭遇对他一个普通人而言,还是太有冲击力了,到现在他的身子都是紧绷的。 倾盆大雨随风飘摇,在地表泛起淡淡白雾,一红一青两道身影坐在其中,安静的像是两尊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时钟的指针指向下午3;00时,变化突生! 噔噔噔噔噔—— 沉闷的声响从简陋的舞台上传出,缠绕在舞台周围的灯泡串,一条接着一条亮起。 橙黄色的灯光撕破风雨,像是一轮轮微缩的太阳悬挂在雾气中,照亮最前排的陈伶与李青山的脸颊,原本还灰暗死寂的舞台,突然仿佛活过来一般,置身于光明之中。 陈伶见此,眼眸微微眯起;一旁的李青山立刻调整身体,正襟危坐在座位之上。 他们知道,演出……就要开始了。 “看来这次的演出,只邀请了我们两个人。”陈伶扫了眼身后空荡的座椅,轻声开口。 “好像是的。”李青山舔了舔嘴唇,脸上是难掩的紧张。 灯光笼罩舞台,短暂的停顿后,一声清脆锣响从后台传出! 铛——! 舞台上的大红帘幕缓缓拉开。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舞台后响起, “儿郎们!大营去者!” “啊!”几个截然不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随之应道。 “某,塞北大元帅哈铁龙是也!只因四殿下兀术将康王围困于牛头山,有书信回国催兵。老王命某押送铁滑车,名曰浮图,从上放下,就是千军万马,也将他打为齑粉!看前面,已离大营不远。 儿郎们!” “啊!” “快快趱行者!”(注1) “……” 一连串的对白,让台下的陈伶一头雾水,伴随着鼓乐响起,演出似乎已经开始了…… 不过,演出开始前,都没有报幕的吗? 一旁的李青山听到这段对白,轻咦一声:“《挑滑车》?” “什么?” “这出戏啊。”李青山抬手指了指舞台, “这是个武生戏,讲的是南宋初年,金兵侵犯江南。岳飞与金兀术会战于牛头山,金兀术屡打败仗,便调用铁滑车阻拦岳飞。高宠奉元帅岳飞之命,率领众将,大败金兵,乘胜追杀,直逼金兀术大营。 金兀术无奈,急令推出铁滑车。而高宠奋不顾身,一人连挑十一辆铁滑车……算是相当精彩的打戏了。” 陈伶对这些并不了解,听李青山解释完之后,也就知道是有个猛人接连挑翻了十一辆铁滑车,而且似乎注重武打……可戏道古藏为什么选择这出戏? 陈伶坐在前排,若有所思。 …… 三道身影穿过,迈入柳镇之中。 “柳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鹤老,我们该从何处开始搜寻?”其中一位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问道。 三人之中,鹤老的资历最老,实力也最强,另外两人不敢轻易发表意见,而是等待着这位的回答。 鹤老双眸眯成缝隙,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中的拐杖,向着大地轻轻一敲。 咚——! 随着一声闷响,拐杖表面一只只白鹤纹路像是活过来般,扇动着翅膀从杖中飞出,像是翻涌的白色海浪,铺天盖地的朝四面八方散去。 “一寸寸的找,太慢了。”鹤老缓缓开口,“白鹤将为我们指引方向。” 他身后的两位成员,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眼眸中满是惊讶与崇敬。 随着白鹤在风雨中飘摇而起,覆盖整个柳镇的天空,鹤老双眸闭起,像是在感知着什么…… 片刻后,他的眼眸闪过一抹微芒。 他手中的拐杖再度一敲,一只白鹤从杖中飞出,托住他的身形缓缓升起,随后向着某个方向振翅而去。 另外两位成员见此,不敢怠慢,立刻全速追在白鹤身后,深入柳镇之中。 …… …… 注1:选自京剧《挑滑车》片段 第384章 生与净 几分钟后,三人在一座满目疮痍的桥洞前停下身形。 “是我们的人。”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看到林溪与老陆的尸体,眼眸微微眯起。 “这里就是最后出现的位置。”鹤老转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另一位成员,“留影,找到他。” 那人微微点头,从背后抽出画板架在地上,然后掏出一只铅笔,在废墟上飞速描绘起来。 随着他的落笔,一道领域向周围扩散,那双眼眸中清晰的倒映着周围每一个细节,在眼瞳倒影中,世界就像是倒放的插画,飞速的向着过去追溯! 他绘画的动作极快,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画面……那是在一处狭窄的台阶上,一只染血的手掌洞穿枫鬼的胸膛,老陆在他的对面目瞪口呆,而在画面的正中心,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年轻人微笑好似恶魔; 第二幅画面,是林溪撑着伞站在桥洞下,两个老陆接连穿过桥底,而漫天伞面迸发出强光,淹没了第二个老陆; 第三幅画面,是一袭血衣掐着林溪的脖子,林溪的胸口晕出一抹墨渍,眼眸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看到这三张速写画面,鹤老的目光冰冷无比。 “真是好算计。”鹤老冷哼一声,“不愧是将极光界域掀翻的家伙,狡诈阴险,竟然随意就能引动他们的自相残杀。” “他就算再精于算计,自身实力也是短板……只要能找到他的位置,我们灭杀他轻而易举。”一旁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同样冷声说道。 “他自以为伪装的天衣无缝,可惜,天下间玄妙的路径极多,总有破解之法。我的,便是他的天敌……”正在绘画的那人淡淡开口, “给我一分钟,就能洞悉他所有的布局与伪装,他跑不了的。” 随着他撕下新一张画布,铅笔再度飞速勾勒起来,正是陈伶行走在巷道中,寻找演出场地的画面。 陈伶万万不会想到,这世间竟有人能用这种方法,窥破他的行踪,如果他当时真的选择跟李青山回去,只怕用不了几分钟,便会被围剿致死……所谓的远房亲戚身份,在这条路径前宛若玩笑。 “这幅画,应该是他在寻找藏身之地……不过看他离去的方向,似乎没有什么地方能躲藏?”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疑惑开口。 “没事,下一张,我就能锁定他现在的位置!”路径的青年自信开口。 他撕下画布,正欲落笔,手掌便停顿在空中。 “怎么了?”一旁的同伴疑惑问道。 “……奇怪。”青年不解的挠了挠头,“我好像……追踪不到他的影像了?” “这怎么可能,有在,他根本不可能逃出柳镇,柳镇内哪有地方能逃过你的回溯?” “我也不知道啊,可……可我就是追踪不到了,他好像已经离开了我的技能范围。” 听到这句话,鹤老的表情有些阴沉,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那青年脸色霎时间一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的摔倒在地。 “喂!你没事吧?!” 一旁的同伴顿时大惊,立刻将他扶起。 青年呆呆的坐在废墟上,对同伴的问话宛若未闻,而是不断的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你们……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戏声。” 他的双瞳逐渐涣散,喃喃自语,“好像……有人在唱戏?” …… “龙争虎斗摆战场, 两下交兵扎营房。 初进中原无将挡, 任我驰骋战鼓扬! ……” 简陋的舞台之上,一个身材高大,头戴金冠,身披华甲的身影摆着架势,稳步向前,唱腔浑厚悠远,霸道十足。 台下,陈伶低声问道: “这是谁?” “兀术,武花脸……也就是生旦净末丑中的净角。”李青山适时的替他解惑。 陈伶点点头,按照目前出场的师门成员来看,二师姐梅花K,四师兄末角,老五丑角……这五位师兄弟,很可能正好对应生旦净末丑五种行当,也就是说台上现在唱戏的这个,就是三师兄? 这位兀术在台上独自唱了许久,大概是说自己多厉害,闯入中原无人能挡。唱完一段之后一个身影就躬身跑上台,跟他对话,说是有个叫牛皋的来了,然后两人就在台上对峙。 陈伶虽然懂一点戏曲,但并不精通,这段看得他云里雾里,若不是直觉告诉他这场戏可能没这么简单,估计现在已经睡过去了……就跟当年他和陈宴第一次来看戏的时候一样。 反倒是一旁的李青山,看的津津有味,就差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随着舞台上剧情不断推进,一个面若冠玉的青年亮相,目若朗星,眉分八彩,鼻如悬胆,唇若涂丹;他一出场,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黯淡了,哪怕是即将睡着的陈伶,看到他的出场,都下意识的恢复了精神。 “这又是谁?” “他就是高宠,一会挑滑车的那位。”李青山补充了一句,“是生角。” 生角……大师兄? 陈伶仔细打量着那人,身穿白衣银甲,手握錾金虎头枪,气势与一旁的兀术不相上下。 一大段的念白之后,舞台上的高宠突然唱道: “……一派旗旙招招,烟尘中号角咆哮,俺却要一战灭儿曹!”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的錾金虎头枪骤然掷出,这一刻,一股飓风突然自他掌间暴起,呼啸着掠过场地! 颂——!! 錾金虎头枪脱离他的手掌,瞬间消失无踪。 这突如其来的飓风,让台下陈伶与李青山的衣抉翻飞,陈伶的瞌睡也被瞬间扫空,他错愕的看着舞台上的高宠,眼眸中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刚才高宠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即便只是随意的一挥,竟然爆发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力量……即便是拥有的陈伶,刚才也没能看清他的动作。 “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旁的李青山揉了揉眼睛,茫然问道。 “他……他手里的枪呢?” 第385章 戏台 “戏声?哪来的戏声?” 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不解开口,“鹤老,您听到了吗?” 鹤老拄着拐杖,微微摇头,“没听到。” “不是,真的有啊!”青年一边抹着嘴角的鲜血,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那声音离得好近,感觉就在的耳边……我听到他在唱什么,‘兵戈旌旗’?‘刀枪环绕’?” 头巾身影眉头紧锁,他竖着耳朵又仔细倾听起来,可周围除了呜咽的风声,与雨滴坠落的声音,再无其他。 “没有你说的声音……你应该是幻听了。” “可是……” “不对劲。”鹤老双眸注视着那张空白的画纸,突然开口。 “哪里不对劲?” “明明就在的范围内,却无法确认的位置,说明他所在的地方,很可能不属于这片空间……而且在追溯的过程中,你又说听到了戏声……” 鹤老眉头越皱越紧,他还准备说些什么,那张空白的画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点。 “咦?这是……” 青年踉跄的从地上站起,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画纸中央的小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中飞射而出,一杆枪影眨眼间便占据了大半的画纸,穿透纸面,如同闪电般掷出! 就在这时,鹤老的喊声骤然响起: “小心!!!” 颂——!! 那杆枪影轰然刺入青年的胸膛,恐怖的动能连带着他的身体冲入大雨! “鹤老救……”青年惊恐的求救声响起,下一刻便戛然而止。 那枪影出现的太快了,而且角度极为刁钻诡异,哪怕是近在咫尺的鹤老与头巾身影都没能反应过来,等他们看清发生了什么之时,那杆枪影已经带着青年,再度凭空消失! 哗啦啦—— 雨水一如往常的浇灌着废墟,无论是枪影还是青年,都如同鬼魅般消失无踪……几秒前还在思索着追踪陈伶的三人,顷刻间便只剩二人,孤零零的站在桥下。 若非地上还残余着青年的血迹,头巾身影都快以为刚才只是一场幻觉……直到现在,他还没从那一枪的阴影中回过神来。 “鹤,鹤老……刚才那是……”他呆呆的看着青年消失的方向,声音有些颤抖着开口。 鹤老猛地转头,苍老的目光锁定那张画纸,脸色难看无比, “该死……” “这座镇子里,不止有??” …… 颂——!! 就在陈伶与李青山疑惑高宠的枪究竟去了何方之际,一道破空声再度从舞台上响起! 消失的錾金虎头枪从虚无中掠出,重新回到高宠的手中,与此同时,枪尖上一具躯体在惯性作用下倒飞而出,在舞台地面上连滚数圈,一头栽入舞台边缘兀术的队列之中。 一滴滴猩红的鲜血顺着錾金虎头枪滴落,高宠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白衣银甲随风飘扬,仿佛刚才他只是随手杀了一位敌军小卒,以此振作本军士气! 而反观一旁的兀术,则被气的眉头倒竖,面目凶煞。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惊世骇俗,但在舞台上,却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仿佛这出戏本就该这么演……若非陈伶看清了倒飞出的那是个活人,恐怕真以为这都是舞台上的布置与道具。 高宠也好,兀术也罢,他们的表现实在太过自然,看都不曾看那飞出的身躯一眼…… 他们还在戏中! “……为大丈夫者, 临阵交锋,生而无欢,死而何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高宠一心把国保, 杀敌救主立功劳!” 随着舞台上的表演逐渐推进,一场大战拉开帷幕,虽然舞台上的演员并不多,但在他们极具感染力的唱词,与恰到好处的场景音效下,感染力极强无比。 “刚才那柄枪究竟去了哪里……那个人又是谁?”陈伶的关注点还在角落的身影上,皱眉思索着。 他正欲转头和李青山说些什么,却发现李青山双眸紧盯着舞台,眼瞳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仿佛入定一般,哪怕陈伶试着呼喊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陈伶看到李青山的状态,微微一愣,随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天空。 被乌云笼罩的天穹之上,一抹朱红仿佛穿透云层,宝石般点缀在那里,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陈伶心头。 “戏神道……?” 那颗星辰,陈伶再熟悉不过了,当时在极光界域,他也曾踏足其中。 仅是看一场演出,李青山就得到了戏神道的垂青?如果是这样,那这场演出未免也太神奇了……这就是来自戏道古藏的机缘吗? 陈伶当然清楚,李青山自身的天赋,积累,与心性,才是他踏上这条神道的决定性因素,否则换一个坐在这看十遍百遍,恐怕也毫无收获……比如陈伶本人。所以与其说是这场演出造就了李青山,不如说是轻轻点破了李青山与戏神道的窗户纸,让他提前得到了本就该得到的东西。 陈伶复杂的看了入定的李青山一眼,重新将目光落向舞台,此时的兀术身前多了几台造型奇特的车形道具,双方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 桥洞下。 “不止?!”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大惊,“鹤老,您的意思是……” “我们被人盯上了。” 鹤老阴沉开口,满天的白鹤环绕在他的上空,七阶的威压瞬间笼罩大地! “我倒要看看,是谁要与我为敌?!”鹤老一把抓下那张被捅破的画纸,丢给一旁的白鹤,其中一只白鹤将其叼起,在空中盘旋半圈,急速朝着东方飞去! “在那个方向!” 扑棱棱—— 漫天白鹤像是锁定了某个方位,眼眸中渗出一抹血红,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东方掠出,鹤老带着那戴着黑色头巾的身影分别踏上两只白鹤,随着鹤群铺天盖地飞去。 千鹤狂掠,这一幕顿时吸引了柳镇居民的注意,他们震惊的从屋中走出,看着头顶宛若神迹的画面,倒头便拜! 鹤老眼眸中杀意闪烁,就在他乘着白鹤,目光四下搜寻之际,身后的头巾身影突然开口: “鹤……鹤老……” “怎么?” “我好像……也听到了唱戏声?” 鹤老愣住了,他回头望去,只见头巾身影正与刚才的留影一样,双眸茫然的环顾四周…… 此刻,在头巾身影的目光中,这漫天飞翔的白鹤,与站在白鹤背上的鹤老与自己……仿佛都开始扭曲变形,他们的身躯开始出现棱角,他们的肌肤染上金属的光泽,他们的声音逐渐变成刺耳吱嘎声……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一架架笨重简陋的铁滑车。 第386章 枪 “咦……” 陈伶看着戏台,双眸不自觉的眯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的视野中,那些一架架冲向高宠的铁滑车,似乎正在疯狂变化, 时而闪过白鹤的影子,时而是个老头,时而是个戴着黑色头巾的青年,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戏台正在他眼前重叠,但当他定睛望去,变化便全部消失了……铁滑车依旧是那个铁滑车。 “这是什么情况?”陈伶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自从观演开始,陈伶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这场演出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也许其中蕴藏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的认识。 “杀他个人翻马倒,笑尔曹志能不高!” 高宠见众多铁滑车逼近,没有丝毫退意,手握錾金虎头枪,大喝一声,朝着众多冲来的铁滑车冲去! 随着他一步迈出,手中的錾金虎头枪闪电般刺入其中一架铁滑车底端,用力一挑! 轰——!! 一道轰鸣宛若雷霆炸响! …… “你也听到了戏声?” 听到这句话,鹤老心中咯噔一声,回想到刚才留影的遭遇,脸色严肃无比, “你听到了什么?” 头巾身影脸色有些发白,他不断的左右观望着,仿佛那声音就在他的耳边, “好像说什么……要杀的我们人翻马倒?” 呜咽的风声在两人身旁回响,鹤老站在众多鹤群之上,目光越发冰冷, “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红尘界域里,是谁如此猖狂?” 鹤老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便晃动起来, 他疑惑的皱眉低头,发现托着他身体的白鹤,竟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某种极为恐怖的东西,身体内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响! “鹤……鹤老……” “又怎么了?” “我们……好像变成车子了?” “什么?”鹤老一愣。 还未等鹤老反应过来,一道爆响便从虚无中响起,擎天巨柱般的枪影穿透虚空帘幕,仿佛来自异世界的杀机,横扫天穹! 鹤老的瞳孔骤然收缩! 轰——!! 下一刻,漫天白鹤被轰然崩碎,化作无数的油墨溅洒在空中。 唯有鹤老的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操控脚下的白鹤避开枪影,与此同时,一旁同样踩着白鹤的头巾身影就倒霉了。 头巾身影虽然踩着白鹤飞行,但他根本没有控制权,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只能被动的准备防御……然而还未等他从怀中掏出毛笔,那杆枪芒便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头巾身影到此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一道清朗的戏腔,萦绕在嗡嗡作响的耳畔: “……紧迫赶俺把贼巢捣,恰一似五阎君要命追魂交!” 他眼前的画面陷入漆黑。 随着漫天油墨与血色肢体破碎在空中,还未等坠落,便尽数消失无踪…… 鹤老孤零零的架着一只白鹤,浑身冷汗的站在空荡天穹下,看着那同样凭空消失的枪影,浑身的汗毛倒起! 如果说之前杀死留影的那一枪,可能是留影的追踪,让敌人反过来锁定了他的位置,那现在这一幕怎么解释?他们只是在半空中赶路,就被虚无中刺出的一枪险些团灭,说明敌人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行踪! 可……可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直到现在,鹤老都没有感应到丝毫的被窥探感,甚至在那杆枪影出现前,都完全没有预兆……这意味着,无论躲在暗中袭击他们的人是谁,实力都高于自己。 可哪怕放眼红尘界域,实力比自己高的都没几个才对! “难道这是个局?只是个诱饵?”鹤老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的目标是我??” 鹤老没怎么犹豫,便驾驭者脚下的白鹤,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飞速奔逃! 事已至此,鹤老已经彻底放弃了诛杀陈伶,毕竟眼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在敌人是谁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留在这里就是绝对的劣势。 然而,就在鹤老飞出数百米之际,一段戏腔突然传入他的耳中: “啊,好一个南蛮!竟杀得我军尸横遍野,无人敢敌。” “儿郎们,退往西南去者!” 鹤老当场愣在原地。 唱戏声……他也听到了唱戏声? “难道是戏神道?”鹤老喃喃自语,“可之前从未听说过有如此强大的戏神道……这条神道不是早就没落了吗?” 到目前为止听到过唱戏声的留影与头巾身影都成为了那杆枪的目标,接连暴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杀人预告”也不为过,而现在他竟然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退去的方向,正是西南! 鹤老的后背再度渗出一阵冷汗,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被人锁定了,速度越发加快! 无论敌人是谁,既然能隔这么远杀人,必然是领域特性的缘故,而只要是领域就会有边界,只要逃出对方的领域边界,自然也就安全了。 随着鹤老的身形逐渐远去,那戏腔不仅没有远离,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 砰——! 随着高宠一枪挑飞第一架铁滑车,几滴油墨从枪尖挥洒而出,溅射在戏台之下。 此刻正坐在最前排的陈伶,目光看到那几滴液体,突然一愣。 “这是……油墨?” 陈伶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舞台角落那失去呼吸的身影,“那是的人?” 刚才陈伶还在疑惑,这突然被一枪刺死在台上的究竟是什么人,现在,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在这被禁锢的柳镇,还使用油墨的,除了来追杀自己的高手,还能有谁? 只不过,这些“高手”甚至连自己的面都没见到,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戏台之上。 “他们……在保护我?” 陈伶怔怔的重新看向戏台,那一袭白衣,身披银甲的威武身影,正笔挺的站在戏台中央,宛若无往不胜的战神! 第387章 台上台下 噗通——! 随着白衣身影收枪,又是一具染血的尸体凭空出现,重重的摔在台上。 第二个。 这具尸体伴随着第一架铁滑车的碎片飞溅,同样与演出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让人看不出丝毫的违和感,而高宠挑翻第一架车之后身形没有停顿,毫不犹豫的又向前追去! 錾金虎头枪再度刺出! 他朗声唱道:“番奴哪里走!” …… “番奴哪里走!” 一具戏腔在鹤老耳边如惊雷般炸响! 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感涌上心头,他本能的抬起手中的拐杖,一只硕大的鹤瞳在脚下睁开,随着那只眼瞳提溜一转,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一杆顶天立地的庞大枪影刺落,掠过鹤老原本的位置,轰然砸在一片荒野之上,整座柳镇都剧烈一震! 咚——!! 浓郁的尘烟飞扬而起,无数碎石迸溅天空! 大地震颤,就连贯穿城镇的十余条河流都翻涌起来,在柳镇四面八方传来的惊呼声中,狂暴的河水冲上两岸,带起不知多少大鱼,在湿漉的土壤中蹦跶着身体。 鹤老身形从百余米外闪烁而出,他拄着拐杖回头望去,只见飘散的尘烟中,一座深不见底的巨坑缓缓浮现…… 鹤老看着那直径近百米的巨坑,脸色难看无比! “他究竟是从哪里出的枪?!” 到现在为止,已经折损两人,但鹤老甚至都没看清敌人从何处而来,他来不及去寻找,就掉头继续逃亡! 因为他听到,那戏腔依旧在耳畔回响! 他身形还未逃出多远,又是一道枪影从虚无刺出,宛若神明审判坠落天际! 轰——!! 此刻居住在柳镇的居民,只见一道又一道庞大枪影从虚无中迸发,好似光柱接连点亮大半边天空,就连笼罩在柳镇上空的厚重雨云,都被刺的千疮百孔! 接连三枪挑出,柳镇西南侧的荒地已经彻底沦为深渊,淡金色的阳光从破碎的乌云间照落,勾勒出一座座深不见底的巨型深坑。 如果说之前鹤老驾驭万千白鹤东去,被众人视若神迹,那这毁天灭地的天穹枪影,简直与神明亲临无异! 而在这满目疮痍的大地边缘,一道苍老身影还在狼狈奔逃! 鹤老到底是七阶强者,与那两个被一枪秒杀的小辈不同,即便是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势,也并非毫无反抗之力…… 但即便如此,他的脸色也已经苍白如纸,手心的汗水顺着拐杖,一点点流淌在地。 “七阶……不,八阶?这至少是位八阶出手!” 鹤老心有余悸的看着满地的枪影巨坑,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整座红尘界域也仅有三位八阶,出手的这人绝不是他们……那这位八阶,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还是说得罪他的是?” 鹤老此刻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但一位神秘的八阶强者隐藏在他们红尘界域,这对而言绝对是巨大的威胁,若是传入主城,必将引起轰动! 鹤老立刻从怀中取出对讲机,按下按钮正欲说些什么,又是一道枪影从天而降! 轰——!! …… 哒哒哒哒哒—— 戏台上,高宠手中的錾金虎头枪接连刺入戏台,由于力道太大,在地板上戳出一道道细小凹痕。 而随着他长枪轻挑,几架笨重的铁滑车也应声被掀飞,重重的砸向一旁。 即便现在的柳镇已经因神秘枪影而地动山摇,坐在观众席上的陈伶也没有丝毫的察觉,这里像是彻底与外界隔绝,平稳,安静,仅剩下无法触及的雨珠与戏腔萦绕。 “好厉害的枪法。”陈伶喃喃自语。 陈伶看着台上宛若战神的白衣身影,对方的每一次出枪,力量,速度都平平无奇,但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有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在他的手中,那一架架气势汹汹的铁滑车,仿佛玩物一般。 接连挑飞六架铁滑车,白衣身影双眸微眯,冷哼一声: “逃窜倒是好手!你能逃到几时?” 话音落下,白衣身影用力一步踏出,随着脚掌重重落在戏台表面,他周围的戏台空间突然肉眼可见的扭曲拉伸…… 就像是置入了一块无限大的凸面镜,原本狭小的戏台,开始不断的向四面八方延伸,而戏台上手握錾金虎头枪的白衣身影,仿佛也越发高大起来! 坐在台下的陈伶心中一惊! 在他的视野中,自己的存在正在疯狂缩小,像是蝼蚁般坐在地板的缝隙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空间扭曲的晕眩感,在这一刻,整个柳镇似乎都被吸纳进戏台的范围之内! 这还是演出开始以来,陈伶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超自然力量的介入,而仅是白衣身影这简单的一步迈出,就颠覆了陈伶对于“戏神道”的认知。 “大师兄脚下的舞台,竟然就是柳镇?!” 怪不得刚才大师兄随意挥枪,便能凭空带回尸体……从一开始,发生在戏台上的表演,就能影响外界的现实! 直到此刻,陈伶才窥得这场演出的奥秘之一,心中震惊无比。 而随着戏台空间的扭曲拉伸,随之冲来的第七架铁滑车,突然诡异的变化起来……陈伶记得这种错觉般的变化,最开始挑飞铁滑车的时候,似乎也有这种迹象,不过当白衣身影踏出那一步之后,这迹象越发明显了。 当看清那架铁滑车的变化之时,陈伶的眼眸不自觉的瞪大…… “这是……” …… “咳咳咳咳!” 接连避开六道枪影的鹤老,拄拐站在废墟之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回望了一眼远处的城镇,忍不住开口: “我都已经离开这么远了,竟然还没脱离领域的范围?” 鹤老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逃亡,他已经接连避开六枪,既然如此,自然也能避开第七枪甚至更多…… 他似乎已经逐渐熟悉那人攻击的节奏了。 第388章 掌声 鹤老架着白鹤,按下手中的对讲机按钮。 “我是鹤峰。” 没有前缀,没有任何编号,这简单的四个字一出,对讲机另一边当即沉声回应。 “情况如何?我看到留影他们的名字消失了……就算那人真是,也不过是个三阶,是如何杀死他们的?” 听得出来,对讲机后的那人也对两人的死感到匪夷所思,而且那两人名字消失的间隔不过一分钟,说明陈伶大概率是连杀两人……这就更诡异了。 “我们中计了。”鹤老的脸色难看无比,“我现在在逃离柳镇的路上,你快先把解除,否则就算是我也得死在这里!” “什么?!”对讲机后的声音一惊。 “你听我说,柳镇里绝对不止一个,这里全都乱套了,我们听到了唱戏的声音,然后……嘎嘎嘎……然后就有一杆……嘎嘎嘎嘎嘎……” 说到一半,鹤老的喉中不自觉的发出怪异的嘎哒声,像是某种钢铁齿轮正在运转,发出沉闷声响。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鹤峰,你说什么?”对讲机后的那人不解问道,“你们听到了唱戏声,然后呢?” “然……嘎嘎嘎嘎……哐……后……” 鹤老的声音越发诡异,到最后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与此同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就连手指都无力控制…… 对讲机从他僵硬的手中滑落,迅速消失在半空,最终砰的一声在地上摔成碎渣。 与此同时,他脚下的白鹤飞的越发吃力,仿佛在驮着某种极重的东西,艰难的扇了两下翅膀后,一头栽向大地! 在鹤老惊恐的目光中,他僵硬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他的肌肤表面已经泛起金属光泽,四肢逐渐变化为某种车轮,圆润的身体开始一点点长出棱角…… 这一刻,他没由来的突然响起头巾身影死前,说出的那句话: “我们……好像变成车子了?” …… “铁滑车,变成了人?” 陈伶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冲来的第七架铁滑车。 在他的视野中,那架车正在一点点变成人形,虽然整体还是车的模样,但竟然已经可以从车头处隐约看出人脸的轮廓……像是铆钉的眼睛,像是裂缝的皱纹,像是把手的双耳; 甚至陈伶可以清晰的从那张“脸”上,看出惊恐与错愕! 如果说之前的戏台影响现实,陈伶还可以勉强看出个大概,那眼前的一幕就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这究竟是车变成了人,还是人变成了车? 在这一刻,戏剧与现实的分界线,似乎都模糊了,世界变得荒诞而诡异。 随着这架诡异铁滑车的逼近,戏台上宛若战神的白衣高宠,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錾金虎头枪…… 他的枪尖对准这架铁滑车的面门。 看到这一幕,似人似车的鹤老惊恐无比,他疯狂的想调动自己的技能逃离,但在这具身躯下,竟然感知不到丝毫的精神力存在。 他拼命的试着调转自己的车轮,在戏台上划出一道圆弧,直接避开了正前方的高宠,慌不择路的向台下冲去。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看到戏台前方第一排的红衣身影,微微一怔。 是他?! 是陈伶! 看到那张与留影画中一模一样的脸,鹤老就认出了陈伶的身份,他万万没想到,这次原本的诛杀目标,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眼前。 所以陈伶一开始就躲在这里……怪不得留影无法定位到他的位置。 鹤老铆钉般的眼瞳中,倒映着陈伶的身影,他短暂的犹豫之后,便宛若呼啸列车,全速向台下的陈伶撞去! 他的身体被变成这副模样,还被莫名其妙困在戏台,凭自己估计是很难逃走了,也只有抓住陈伶或许还能有谈判的资格……再不济,也能在死前拖他下水! 鹤老张开嘴,似乎在低吼着陈伶的名字,但发出的却只是嘎嘎的金属声响。 坐在第一排的陈伶,见怪物铁滑车猛地朝自己冲来,心中一惊,此时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入定的李青山。 颂——! 就在那架铁滑车即将跃出戏台之时,一杆錾金虎头枪从天而降! 在闪烁着寒芒的枪尖之下,坚硬的铁滑车就像是纸扎的一般脆弱不堪,一道白影站在戏台边缘,枪芒横扫,便将那架铁滑车从中央劈成两半! 血液飞溅,残片崩碎, 在鹤老惊恐痛苦的目光中,自己的身体分崩离析,重重的摔砸在戏台之上,发出沉闷声响。 即便是飞的最远的一块碎片,都不曾落入观众席,而是稳稳的停在戏台边缘,没有逾越表演与观演的分界线。 鹤老颠倒着横在戏台上,双眸死死的盯着台下的陈伶,最终眼眸中的意识逐渐涣散,彻底变成了两颗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铆钉。 一架“苍老”的铁滑车,就这么死在了戏台边缘。 陈伶的身体还处在紧绷状态,他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手持长枪的身影,正站在血肉与残片的废墟之上,背后的橙黄色灯光在他的周身映出金色的轮廓,宛若白衣战神。 台上台下,两人的目光对视一瞬。 那白衣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转身,对着远处的兀术朗声唱道: “挨挨挤挤任番兵乱扰,管叫他插翅难逃!” 他提枪再度冲回戏台。 陈伶坐在台下昏暗的光影之中,一袭大红戏袍无声拂动,沉默宛若雕塑。 接下来的演出,并没有其他尸体出现,大概是来追杀他的敌人已经被全歼,在一段精彩的打戏结束之后,演出也迎来的尾声。 陈伶虽然看不太懂,但还是静静的坐在那,直到看完整场表演。 随着一位像是岳飞的角色唱完最后戏词,戏台上的灯光尽数熄灭,蒙蒙水雾重新笼罩昏暗戏台, 在这死寂与黑暗中,那一袭红衣在观众席上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双手…… 孤独而热烈的掌声响起。 几道身影从黑暗的戏台中,缓步走来…… 第389章 戏道秘法 微凉的寒风拂过大地,陈伶独自坐在舞台下,双眸凝视着戏台,发丝随着戏袍的衣角被吹拂而起; 他的身旁,李青山依旧处于入定状态,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戏剧之中,宛若雕塑一动不动。 陈伶,是唯一保持清醒的观众。 吱嘎—— 与此同时,那几道身影走过老旧戏台,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牵动着陈伶的心弦…… 他突然有些紧张。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是陈伶与戏道古藏的初次见面。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末角与梅花K,但那毕竟是偶然遇见,而且对于那位神秘的师傅,他还是处于完全未知的状态,唯一有印象的,只有他的声音。 “不过,如果最后来的是……为师会亲手杀了你。” 这句话让陈伶的印象最深刻,这也是他第一次得知这个名字……在他脑海最深处的记忆中,是这位神秘的师傅替他戴上了陈伶的面具,也是这位师傅交换了他与“陈伶”的身份,甚至就连灾似乎都与他有关…… 直到现在,陈伶也无法真正确定自己是谁,也正是因此,他无法判断那位师傅对他的态度。 他会不会看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或者他早就知道?他会如何对待自己?是会像当初一样认自己做弟子,还是看出自己不是当初的“陈伶(陈宴)”后,冷漠否认自己的存在?还是说……他会直接杀了自己? 陈伶不知道,他大红戏袍下的双手渗出些许汗水,双眸紧盯着戏台。 吱嘎—— 那四道身影最终在戏台的中央停下脚步。 因为没有灯光,他们的身影处在昏暗与漆黑的交界处,陈伶只能勉强看清他们的轮廓,但陈伶能感觉到……他们也在看着自己。 台上台下,他们注视着对方,空气突然陷入安静。 戏台上有人忍不住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另一人便悠悠开口: “台下何人啊?” 这声音响起,陈伶心中便微微一紧,这不是末角的声音,也不是刚才扮演高宠与兀术的两位师兄的声音……所以,说话这人,大概率便是那位神秘的师傅。 陈伶沉默许久,缓慢而坚定的开口: “陈伶。” “既然知道自己是谁,来找我做甚?”那声音反问。 陈伶一怔。 “我……我想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那声音淡淡道,“你既然认定你是陈伶,过往还重要吗?” 陈伶认真思索片刻, “我虽然认定了自己的身份,但说到底,终究只是镜花水月……或者说自欺欺人。我想得到答案,只有这样,才能驱散我心中的迷惘。” “驱散迷惘?”那人扫了陈伶几眼, “你身上的迷惘,确实是个麻烦……若不能将其驱散,等你晋升七阶,迷失于神道反噬,自我毁灭几乎是必然的。” 听到这句话,他身旁的三人脸色都是一变,纷纷凝重的看向说话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神道反噬……迷失? 陈伶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词汇,但并不清楚其中的意思……不过听起来,似乎与他心中的迷惘有很大关系,而且后果会很严重。 陈伶深吸一口气,恭敬开口:“还请前辈驱散我心中迷惘。” 陈伶苦苦寻求戏道古藏,就是为了得知真相,驱散迷惘,现在他要寻找之人就在眼前,自然不能错过……当然,陈伶并未代入弟子的身份,而是尊称前辈,毕竟在他的视角中,拜入戏道古藏的那人,并非是他,若是此刻就自称弟子,未免有些逾矩。 那身影站在戏台上,声音再度响起: “你的迷惘,我确实有驱散的方法,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如何驱散,你得听我的。” 陈伶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人,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只要告诉他当时的真相,告诉他究竟是谁,就能驱散迷惘吗? 似乎是看穿了陈伶的想法,那人继续说道: “你心中的迷惘已经太深,很难彻底驱除,不过我戏道古藏有一种秘法,可以锚定你的心神,帮你对抗神道反噬……你学还是不学?” 戏道古藏的秘法? 陈伶愣住了,他来找这位师傅,本意只是想得知自己身上的隐秘,但对方却并未提起这方面,而是转而说起秘法……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陈伶站在台下,脑海中思绪涌动,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微微点头: “我学。” 无论如何,陈伶都得想办法习得所谓的戏道秘法,否则若是真如他所说,将来自毁于神道反噬,那一切都是徒劳。而自身的隐秘,也只有进一步接近戏道古藏之后,才有可能接触到…… 当然,最重要的是,戏道古藏的这些人对他并没有敌意。 随着陈伶的回答响起,戏台上那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这秘法,算是古藏绝学,不轻易外传……你若是想学也可以,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第一,这秘法你学了之后不能随意传授外人;第二,一旦开始学习,就不能再反悔,我戏道古藏一向是能进不能出,到时候你吃了苦头,再想退出是不行的……” “没问题,第三呢?” 那人的声音逐渐严肃起来: “第三,学了这秘法,便算是我戏道古藏门徒,须得孝敬师长,若是有朝一日你敢欺师灭道,无论我在哪里,都不会放过你。” 陈伶怔住了……这算是要正式将自己纳入师门? 而且听他的语气,这一条的严肃程度与前两条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不是某种约定,而像是誓言,尤其是“欺师灭道”四个字,仿佛一杆大锤,重重的砸在陈伶心头。 他……在担心什么? 陈伶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想法,却将自己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这句话中解读出“担忧”的情绪,但他总觉得这位神秘的师傅,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微妙,就像是等不及要将自己拉入戏道古藏一样。 陈伶摇了摇头,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没问题,别的还需要我做些什么?”陈伶问道,“比如拜师仪式之类的?” “……不需要。” 那人停顿片刻,“已经有人替你拜过了。” 第390章 戏班之名 陈伶愣在原地。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陈宴的面孔,一只手不自觉的放在空荡的胸膛之上…… 他的心,似乎有些乱了。 “滋滋滋滋滋……”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响起。 这声音是从戏台的边缘传来,只见最开始死在大师兄手里的那位留影尸体下,一只对讲机的指示灯正在微微闪烁。 看到这一幕,台上其余三人的表情都有些诧异,纷纷往那里望去。 “滋滋滋……我知道你们在听。”对讲机另一端,那人的声音冰寒彻骨。 “以为诱饵,接连坑杀我两拨人手,甚至还伏杀了鹤老……你们究竟是谁?” 如果说之前死的那几个三阶,还有两位五阶,只是让有些肉痛,那鹤老的死对他们而言是绝对的沉重打击,哪怕是极光界域,里面也不过只有五位七阶。 陈伶不知道红尘界域里有几位七阶,不过任何一位七阶的死亡,都是大事……而且直到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事实证明,他们坐不住了。 感受到对讲机后那人的愤怒与杀意,戏台上的三人,同时看向师傅,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啧……” 他有些不耐烦的迈开脚步,走到那具尸体边,将对讲机缓缓捡起。 与此同时,一张脸皮从他的脸上飘落,身形再度变成美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看到这,其他几位师兄弟就知道,师傅的恶趣味又上来了…… 他以少年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开口: “喂?” 对讲机另一边明显愣住了。 “你是谁?” “我?”少年缓缓说道,“我只是个无名的戏子。” “戏子?你是戏神道的人?” “或许吧。” 少年耸耸肩,“我有很多名字,也曾是很多人,不过……哪一个才是我,我也不知道。” 对讲机后陷入沉默,似乎在努力思索着这人究竟是谁,毕竟有能力击杀鹤老的人并不多,跟戏神道有关的,似乎从未听闻过。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对讲机后沉声开口, “是毁灭极光界域的要犯,无论在任何界域,都是最高级通缉目标,你庇护他,就算与他同罪! 更何况你还杀了鹤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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