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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直到这一刻,李稚感觉自己才终于真正地理解了他们那种虽千万人我独往的一意孤行。 他想起赵慎对他说,父亲曾许誓创造一个泱泱盛世,那时的赵慎靠在碧绿的琉璃窗前,眼神如汤汤春水一样温柔,直到这一刻,李稚才终于明白了那道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一道虚幻的火光焚毁了那抹红色的身影,他忽然痛得浑身都蜷缩起来,赵崇光、谢珩、赵慎,一道道的身影、一代代的人才自他的眼前浮现,黄图霸业一吹即散,千年变更如走马,数阵激烈的情感忽然涌上心头,李稚痛苦地喘着气,濒死的感觉漫上来,那股毁天灭地的烈焰再次出现在眼前。 李稚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活着去往豫州,他伤得太重了,身体早就绷到了极限,只靠着最后一口气强撑到现在,他想活下去,也必须活下去,就在李稚攥紧那枚令牌浑身颤抖时,一阵冰凉的风突然径直吹入庙宇,像是神灵的手拂过他滚烫的额头,他不自觉抬头看去。 为祭奠亡者所建的庙宇早就荒废多年,高处的墙壁上还留着当初记录的墨痕:元和十三年,岁荒,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岁终大雪,死二十万人。 李稚下意识往下读,黑色字迹如蚊蝇般密密麻麻涌现,李稚骤然有种魂魄出窍的感觉,豫州二十年来的惨痛历史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无数人死于冰天雪地中,陈尸千里,最终却只在荒山野庙中留下这么一点微末的痕迹,风雪呼啸而过,没有留下一个名字的记载。 他记得,豫州是士族公认的富庶之地,被称为南国仓禀,豫州四大高门连在盛京都是声名赫赫。 那一刻李稚的眼前骤然再次浮现出赵慎、谢珩、赵元甚至是谢照的身影,最后忽然定格在杨琼离开盛京时的那个瞬间,对方虚无缥缈的声音似乎仍然盘旋在耳边,“都一样,秋天已经到了,风中的落叶无法控制自己往何处吹去,这个王朝不会更长久了。” 仿佛是一句幽幽的谶言,原来早就有人为他们讲述了这结局,李稚如坠冰窟,却又瞬间感觉到浑身的鲜血滚烫起来,一股难以自抑的战栗席卷他的周身,他开始剧烈地咳嗽,手用尽全力捂着嘴,鲜血却仍是不断从指缝中涌出来,像是呕出来血淋淋的真心。 暴风雪盘旋在庙宇头顶,发出如雷的恐怖声响,像是怒目的神明降下最后的预示,追问着他、催促着他。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何去又何从?你想要什么? 流出来的鲜血像是在燃烧一样,李稚竭尽全力仍是无法直起身,长久以来折磨着他的伤痛却在这时忽然开始消散,他一点点喘着气,想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但整个人却好似骤然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幻觉此起彼伏,恍惚中不知是谁在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他低头用力抓着那枚青玉令牌,眼中终于落下泪来,却不知道自己为谁而如此悲伤。 同一座庙宇中,一个小孩正单手抱着膝盖蹲在门后,一双眼睛牢牢盯着神志不清的李稚,他背后那只手掌中藏着一块巴掌大的砖石,等李稚终于没有了动静,他悄无声息地游上去,借天光仔细打量那张血色全无的脸,为保万无一失,他拿出砖石对准李稚的太阳穴,用力地砸了下去。 李稚的身体应声倾倒,饥饿的小孩把砖石一扔,迫不及待地去从李稚的怀中翻找食物,他摸寻到一块东西,甚至还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立刻塞到嘴里去,咔嚓声响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他像是一只饿疯了的老鼠蹲在地上大口咀嚼着饼块。 忽然间他停下动作,僵硬地抬头看去,李稚正看着他,他吞咽的动作猛的停住了。 小孩本就力气小,又加之逃难多日饥饿不已,砸的力道并不够,反而令李稚重新清醒了过来,李稚一言不发地望着他,小孩迅速扔掉饼块去抓地上的砖头,却又在李稚的注视中莫名不敢再次抬手,半晌才道:“我……我好饿。” “你的父母呢?” “没有。” 李稚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脸,“还饿吗?” “饿。” 李稚从自己的怀中摸出另一包饼,慢慢递过去,小孩震惊地瞪大眼睛瞧着他,连伸手去接都忘记了,忽然他蹭的爬起来,一溜烟跑没了,李稚捏着那包饼,手中还沾着鲜血,一层层沁到油纸中,他像是一尊石化的塑像,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狂烈的暴风雪仍在用尽全力鼓吹着破败的庙宇,巨大的佛像垂眸注视着他,李稚无声地坐在枯草堆中,身上萦绕着一股气息,柔弱、安静、痛楚、哀伤,但于此同时,还有另一种前所未有的气息逐渐从他的周身迅速涌现,它像是烈火一样无声无息地燃烧,暴烈得令人不能直视,风雨如晦三百年,这个王朝在等一个人,一个能改变一切、为它带来新生的人。 赵徽曾以为那个人是赵崇光,而谢照以为是赵慎,除了谢珩外,没人想到会是他,如赵崇光一样殉道无悔,却不为枷锁所困,如赵慎一样无坚不摧,却多了继往开来的决心,他好像是那一刻才忽然出现的,却实在令这个王朝、这个世道等了太久。 太久了。 被李稚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孩子跑出破庙,忽然摔了一跤,“啊!”他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中,震惊地看向不远处那几个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人。 破庙外,已经暗中跟踪了李稚数日的豫州太守夏伯阳立在树荫下,他将刚刚庙中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身旁的随从道:“听说,行中书令谢珩正在雍州掘地三尺寻找一个人,会不会是他?” “如果是,我们应该庆幸,在士族捉住他之前找到了他。” 随从听出这句话中暗含的意味,诧异地看向夏伯阳,“大人,您要帮他吗?可您不是说过广阳王府已倒,以我们跟赵慎父子的关系,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引火烧身?再说他不过是赵慎的飞鹰走狗罢了。” 夏伯阳道:“赵元临死前给我递了一则消息,我一直不以为意,可如今却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这世道马上就要乱起来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说得准将来的事情呢?” 第二卷 第115章 霍家之死(一) 三年后。 幽州府,锣鼓喧天。 今日是并侯霍荀的寿辰,霍府上下连带着整个幽州府都喜气洋洋,霍家在幽州经营数代,在当地声望奇高,三年前,霍家人决意投向京梁士族,双方联手铲除广阳王府,一战大获全胜,赵元、赵慎身死,原本三足鼎立的西北格局就此终结,一个独属于霍家的辉煌时代开启了。 西北三家中,青州桓氏向来低调,实力确实也稍逊另外两家一筹,广阳王府覆灭后,霍家便成为了西北边防唯一的支柱,地位水涨船高,霍燕据此与京梁士族一同瓜分了雍州,一人一半,理所当然,实打实的获利令霍家一跃成为梁朝有史以来最强的藩镇势力,加官进爵者不可胜数。 今日的霍燕手握重兵左右逢源,儿子霍耀封武侯,满门公卿显贵,如此锋芒谁见了都不禁避让三分,他心中得意,除了尚未完全步入高门士族行列这一点缺憾外,如今的霍家可谓是位极人臣、封无可封了。 此次父亲八十七岁寿诞,霍燕极为看重,决意为其大操大办,他邀请西北当地众多将军、名士、鸿儒前来赴宴,但凡是有名有姓的皆位列宾客名单上,洋洋洒洒两三千人,腾不开位置不要紧,他甚至专门为寿宴另外修建了一座花石别苑来招待客人,其中遍地是从黄州、湖州运来的奇石,每一块都各有名目,据说好事者估算过,光是这一笔花费便占到二十万两。 幽州百姓背后议论:何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消看看今日的霍家便能够懂得了。 霍荀一早起来便听见了外面那喜庆的喧哗声,他年岁大了,身体本就衰弱,一听要迎来送往更是懒得动弹,他并未出席寿宴,只让小辈们尽情玩去。午觉睡醒后,满脸喜气的侍者端着一盒福寿锦走进来,对他道:“老祖宗,先生到了。” “什么先生?” “是大公子找来的替您写传的先生。” 霍荀这三年间实在老得不成样子了,连记性也变得一塌糊涂,早上的事情睡个午觉便又全都忘光了,侍者早已经习以为常,轻笑着道:“老祖宗您忘了,早晨您说身子不适,不出席寿宴了,大公子来请,您发脾气骂了他一通,又说近来许多往事都记不清了,大公子便说,他去请个写传的先生来,将您这一生的故事都记录下来,将来递入守藏阁编纂成史。” 霍荀想了半天,似有这么个事,“他这么快便把人请来了?” 侍者替他换上新的衣裳,“大公子孝顺,将您的事看做第一等大事,听说请的是位远近闻名的大才,正好您不爱出门,来个人陪您聊天解解闷。” “他倒是有心了,把人请进来吧。” “是。” 侍者应声退下去,过了一阵子,有脚步声自远及近传来,隔着一扇山石屏风,响起个年轻人的声音,“晚辈见过并候。”那嗓音听着像是山中的溪石流水,清澈平和,不卑不亢,能听出来是个有涵养的年轻人。 霍荀有些意外于这来者如此年轻,问他道:“先生自何处而来?” “雍州。” 霍荀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比平时更多几分疲懒,听到这个熟悉的州郡名,拂过袖子的手停了下,然后才慢慢捋了下去,低叹道:“雍州啊,是贵客。” 年轻人察觉到他的默然,道:“今日幽州府嘉宾满座,霍将军请来不少老大人的故旧,老大人不愿出门见见吗?” 霍荀道:“罢了,都这一把岁数了,哪里还有何故旧可言?你让他自己瞧着办吧。”他看向远处窗外那株郁郁苍苍的千年古树,秋日快到了,树叶开始泛黄,远处寿宴上敲锣打鼓的声响不绝,夕阳下枝头的鸟雀四处飞散,他看了会儿,叹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也,等哪天全都看不见了,便是真的常清静了。” 霍荀虽然老得神志都快糊涂了,那一刻望着夕阳西下,眼中却久违的流露出一两丝清明,他忽然就记起了自己下午睡觉时做的那个梦,他刚刚好像是在梦中见到了年轻时候的卫盛吗?三年多来,这是他第一次梦见卫盛,对方站在轩窗前,用那双黑色的眼睛凝视着自己,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霍荀陷入了一些略久远的回忆中去,年轻人也不打扰他。 “广侯卫盛,曾是并侯的故人吧?” 一句话打破了房间中的平静,霍荀意外地望过去,“你听说过广侯卫盛?”广侯卫盛,愍怀太子的岳父,卫太子妃的父亲,皇长孙赵乾的外祖父,那可是将近上一代的人物了,在广阳王府没覆灭前他统治了雍州快二十年,寻常这个年纪的后辈,恐怕连广侯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年轻人道:“只是略听闻了一些老将军的事迹,并不甚了解,听说他与并侯曾是性命相托的知己好友,并侯前半生的故事与其紧密相连,若是要写传,怕是略不过去这位故去的老将军。” 霍荀本来并没有多少闲聊的兴致,这个年轻人提起卫盛,竟是正好应了他的那个梦,令他心中一阵触动,难得有了聊聊的兴致,道:“广侯啊,他是位忠厚长者,我与他是少年故交,这一晃四五十年都过去了。” 霍荀仔细回想了一阵子,慢慢道:“那一年我在永阳原上遇到了马贼,他出手救下了我与我的幼弟,互报姓名后,我们结伴前往盛京述职,一路下来,我们互相认为对方是难得的英雄人物,第二年,他去江城做都督军事,正好我也去江城就职,重逢后我们交谈甚欢,很快便结为知己,他年轻时有一副热肠,我们曾作下约定,来日共同耕耘西北,匡扶汉家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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