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了能如何?不知晓又如何?” “有些事情,不去追究、不说出来,尚可以自欺欺人, 一旦说破, 不过徒增烦恼罢了。”黄青荇继续道, “一颗不能成事的棋子,一无是处, 是不配谈这些的。” 原本语气一直很平静, 可粗喘几息之后, 黄青荇陡然暴怒掀翻矮桌, 嘶吼道:“自我知晓京中有个钟鸣鼎食的王家,见到位高权重的王大人, 我方知晓,此前的数十载都是苟活……我吃的苦难,难不成只是为了知晓上家是谁?知晓自己是个弃儿?” 黄青荇一字一顿说道:“我要的是功成名就,位高权重。” 发狂过后,黄青荇起身理了理衣襟, 走到门口处,又道:“废话不多说,助淮王宫变是上家的指示,王太保若有胆忤逆, 只管我行我素, 若是没有这份魄力, 我希望在万寿节上看到王太保的人。” 言罢甩袖离去。 黄青荇的身影很快融入漆黑的夜里, 王高庠望着门外, 长叹了一声。 …… 礼法, 国之纪纲。 在大庆朝,万寿节与正旦、冬至为三大节,最受重视。 距万寿节只剩几日,京都中央御街两侧,匠人们忙忙碌碌,用各式的彩画、彩布把街道两侧打点得花团锦簇。 入夜时分,掌亮灯笼,更显热闹绚丽,颇有“万家灯火,十里光照”之观。 裴家二房的新宅子里,重新聚于京都的一家人正在用晚膳。 裴秉盛略扒了几口便把碗放下了,说是外头还有些要紧事要办,出去一趟。 “坐下。”裴珏平平一声却充满威严,他一边夹菜一边问道,“这个时辰了,你出去做什么?” “没……没什么。”裴秉盛显然心虚,假笑道,“父亲,只是和几个旧时同僚聚一聚。” “不许去,近来不太平。” 裴秉盛在位置上如坐针毡,重新端起碗筷也心不在焉,他试探道:“父亲……” 结果一开口就被裴珏打断了,裴珏啪一声摔下碗筷,斥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知子莫若父,裴秉盛挪挪屁股,裴珏就能看透他的心思,裴珏道:“你是不是觉得为父重新回到吏部尚书的位置,又可以为你的官途铺路了?或是埋怨自己怀才不遇,庸碌了几年,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果然是受的苦还不够。”裴珏冷声道,“这才几年,鱼鳞册的事你就忘光了?” 被戳破心思的裴秉盛一脸讪讪,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孩儿也知错了,父亲何必反反复复提起?” “你要是真知错,就不会想着今晚出去,与人狼狈一窝。你以为重修鱼鳞册,事情真的过去了吗?你就没想过,动了鱼鳞册,楚王多出数倍田庄,这些田庄的粮食都去了哪里?事情败露以后,楚王又为何离奇被长子锤杀?……唯有你,不问因果,觉得重修鱼鳞册就是结局,何等愚蠢。”裴珏的眼神似刀,是真动怒了,桌上的其他人纷纷劝裴秉盛认错。 在裴珏看来,楚王指不定也是一张牌,只不过半途出了差池、废了,便也就被人弃了。 裴秉盛非但不认错,反倒壮了胆,欲一意孤行,他道:“父亲,时局变了,您那一套也当变一变了,如今满朝官员都在想退路、找靠山,只有你还在这里拦着我。伯爵府那头才风光了几年?就因为没跟对人,如今落得门庭凄凉。” 裴珏气得胸脯起伏,他懒得再理论,厉声吩咐道:“曹管家,找人把这个逆子给我绑起来。” 二老太太、裴少炆等纷纷劝和,但裴珏今日是铁了心要治一治裴秉盛。 很快,裴秉盛被下人绑在了椅子上,反抗不得。 原以为只是拿藤条行行家法,岂料裴珏取来碗口粗的棒槌,走到裴秉盛的身前道:“当年你犯下大罪,身为父亲断了儿子的前程,使得少炆险些不能科考,我便应断你一条腿。如今,少炆的官途刚有起色,一家人重回京都,你又想掺和皇储争端,使家人陷入危险境地,则应再断一条腿……你既不知悔改,便新账旧账一起算罢。” 知晓老爷子从不说笑,言出必行,裴秉盛终于露出了怯意,连连摆头惶恐道:“孩儿知错了,父亲不要啊,不要断我的腿,儿子不想当个残废……” 没等其他人前来拦阻,伴随着两声惨叫和枯枝般的咔嚓声,绑在椅子上的裴秉盛,小腿已然折断扭曲。 裴珏散落几缕白发,他有些乏力地用棒槌撑着地,看着疼到面目狰狞的儿子,道:“我裴珏宁愿生了一个废人,也不愿生一个庸碌无能的自大者。” 他吩咐道:“给他松绑,他若还想出去,便让他爬着出门好了。” 棒槌落地哐当响,裴珏搀着腰,有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正堂。半道,他一把扯开了常年穿着的假立领,扔在了地上,与教不成器的长子相比,脖子上这道疤痕又算得了什么。 …… 风雨欲来树先动。 万寿节前一夜,三更天里,一架马车停到了张秀才家门前,年近六旬的张秀才不觉蹊跷,反倒觉得受贤主重视,气派极了,已有几分迷了心窍。 不过,准备登车时,张秀才还是犹豫了一下,好奇问道:“官爷,主子安排我等去做些什么?” 前来接应的这几人,个个高大魁梧,明明是在夜里,却一直戴着头盔不摘下来,率队那人道:“不该问的别问。” “总要知道去做什么,老夫才敢上车罢?” 那人冷笑几声,讽刺道:“你与伯爵府裴世子为连襟,应当对他两个儿子的下场有所耳闻,如今林家、裴家自身难保,有一份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还挑三拣四,活该你一把年岁还受人白眼。” 此张秀才正是林氏长姐的丈夫,没什么本事却自视甚高。 那人又劝道:“若不是知晓你有些才华能耐在身上,这份从龙之功、日后的天子近臣,也是你区区秀才可以染指的吗?你若顾忌,此事就此作罢,权当我们白跑一趟。” “可别,可别。”张秀才急急忙忙提着下衣摆,慌慌乱乱爬上的了马车,生怕错失良机。 马车上,那人塞给张秀才一根粗实的枣木棍,张秀才不敢接,口吃道:“我……我一介书生,官爷给我一截枣木棍做什么?” “打打杀杀的事不指望你,给你根棍子自保,拿着。”那人道,“不过,你若能给那逆臣头目来上一棍子,便算立了头功。” 张秀才接过棍子,问道:“如何识得哪个是逆臣头目?” “人人都护着的,身穿锦缎的,自然就是逆臣头目了。” 下了马车后,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张秀才手里紧紧握着枣木棍,随着一队人一路抹黑前行,推搡催促下,他只顾着往前走,根本不知途经了哪里,将要去往哪里。 …… …… 万寿节当日,太和殿前传来阵阵编钟声和密集的鼓点,百官着官服自东西掖门依序而进,随后奏响《圣安之曲》,乐章唱道:“乾坤日月明,八方四海庆太平。龙楼凤阁中,扇开帘卷帝王兴……” 百官皆已就位,直到乐章奏完,依旧不见皇帝升座。 按照礼节,皇帝此时理应身穿冕服,坐于龙椅上,接受百官的进表。 编钟乐声传得很远,宫外人闻之,皆以为万寿节大典正如常进行。 南镇抚司诏狱中,一排牢门次第打开,直通小院。燕承诏身穿飞鱼服、佩戴绣春刀,快步走入小院,对裴少淮道:“老鼠全部出动了。” 裴少淮知晓今日紧要,穿了一身简便的劲服,问道:“进来了多少人?” “六千一百八十二人。” 裴少淮有些佩服燕承诏的本事,夜里乌漆麻黑的,竟能把贼人数目算得如此精准。 燕承诏继续道:“昨夜四更天里,叛贼登上北山,宫内有人接应,大开神武门迎敌,叛贼很快便封锁了大善殿和中轴三大殿。其中,还有一支叛军去了东宫。” 正如裴少淮之前所料,叛贼发动宫变会从北边攻入。 “淮王入京,不是只偷偷带了两千余私军吗?”裴少淮问道。 燕承诏应:“多出的四千人,或是早早蛰伏于京都,或是从山海关方向混进京都的。” 裴少淮心中了然,无怪对家要杀掉楚王,声东击西,试图把燕承诏牵制在武昌府,原来这场宫变他们蓄谋已久。 只怕淮王自己都不知道,助自己发动宫变的贼人,大半都是自东北而来。 发动宫变,不同于起义、起军,靠的不是大队的兵马冲破城池,夺下皇城,而是安排精锐潜入宫中,通过封锁皇宫,利用宫内外的信息差,达到挟持君王的目的。 淮王要的不是宫毁人亡,他要的是,逼皇帝下旨换储,把皇位传给他。 严逼之下,只要皇帝松了口,又有大臣支持,这场宫变就成功了一半。 既然布的是个局,自然有破局的安排,燕承诏道:“镇抚司、神机营两万官兵已埋伏于皇城各大门外,直待皇上一声令下,便可覆灭叛贼。” 裴少淮让吴见轻暂且留在小院里不要出去,他则与燕承诏离开诏狱,先行赶去兵部捉拿硕鼠。 自古宫变,先是控制皇宫、胁迫皇帝,第二步便是拿到虎符,控制驻扎京畿的数十万禁军。 淮王想要的是皇位,对家想要的,恐怕是禁军虎符。 …… 皇宫被封锁,其中大善殿最甚,到处都是淮王的人。 御书房外,淮王踱步等待着。这时,淮王的一名亲信战战兢兢过来禀报,淮王只当他是胆小怕事,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拍拍亲信的肩膀道:“胆子放大些。” 淮王问:“东宫那边情况如何?” 亲信道:“已……已经成事了。” 成事代表淮王的拦路石终于被清除干净了,他不由露出一丝得意,又问:“太和殿前的臣子们呢?” “归顺的仍留在殿前,抵抗的则暂时关入了宫廷里,听候主子的发落。” 淮王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他遣走亲信,一把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此时,皇帝燕柘身穿冕服,正坐在御座上闭目,房内独他一人。 淮王不会动皇帝,至少目的没达成前不会。自古以来,不管是子夺父权、弟夺兄权,还是叔夺侄权,控制皇宫后,绝不会第一时间杀了皇帝,因为杀了皇帝便做实了他的名不正言不顺。 在拿到诏书之后,皇帝再因病驾崩,这才是“正道”。 淮王虚情假意地跪地行大礼:“儿臣拜见父皇,吾皇万岁万万岁。”而后自行起身,他建议道,“今年的万寿节,皇兄没有办法领文武百官向父皇进表祝贺,往后,恐怕亦是如此……父皇,不若就由儿臣代替皇兄,领衔群臣进表贺寿,父皇觉得如何?” 皇帝没睁眼看淮王的表演,应道:“你休想。” “都到这个时候了,父皇何苦还如此偏执?”淮王笑里藏刀,威胁道,“父皇若是早些松口,我那皇兄兴许还能留条性命,若是父皇执意不肯,嫡长皇子被奸人击毙,嫡次皇子补位,也说得上是符合正统。” 皇帝陡然睁眼,怒道:“你敢!” 淮王笑得更加轻狂了,他道:“儿臣敢做今日之事,又岂差多走一步?” “你要弑兄杀父吗?” “弑兄杀父也是你逼的!”淮王嘶吼道,“一个打小埋头做木工的废物,你视若珍宝,而我如何努力如何出彩,你置若罔闻,你宁愿把天下交给一个木匠也不愿意给我,何其折辱。” 又讽道:“说起来,父皇的皇位不也是争来抢来的吗?儿臣这也算子承父业了。” “朕为皇长子,继位名正言顺。”皇帝睥睨殿中的二儿子,心中唏嘘,两个嫡子,一个太过心慈,一个太过狠辣。 他不是对淮王置若罔闻,倘若淮王能是个明君,心中能有大度,登基后能容得下兄长一家,他又岂会完全不考虑淮王呢? 万没想到,皇后与淮王的路子越走越偏。 皇帝道:“朕即便去争去抢,也从未把刀架在先帝脖子,逼着他把皇位传给朕。” “看来父皇还是没有想明白。”淮王低头掇拾掇拾五爪龙九章服,说道,“皇兄被贼人击毙,父皇闻讯重病卧床,儿臣暂代父皇监理国事。文武百官还在太和殿前等儿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在此养病了,过几日再来问父皇的意见。” 言罢离开大善殿,驾辇往太和殿去了,意气风发。 第248章 第 248 章 欲夺皇权, 先破禁军。 朝廷的统兵方式有很大弊端。自唐朝以来,各朝各代皆沿袭“居重驭轻”的政策,即“京师宿重兵, 京畿内外当天下兵力之半”, 把大半的兵力都安扎在京都周边,试图达到“举天下之兵不敌京师”的效果。 好几十万的兵力围在京畿内外,皇帝怕武将带着士卒们造反,便又想方设法分权、制约。 于是乎——禁军统帅有领兵之权, 却无调动之权。兵部一群文官,上承皇帝旨意,通过印信、虎符有调动兵马之权,却无统领之权。一旦宫城内发生动荡,京畿禁军最先想的不是如何灭叛军, 而是等朝廷的旨意、虎符。 这样的布兵方式,看似牢牢守住了京畿,实则一旦京都失守,其余地方也将一溃千里。 对家的兵力必定不敌大庆, 所以他们瞄准大庆的驭兵漏洞,试图以此击溃强于自己的大庆。 …… 被叛贼封锁的几座宫殿里, 一片混乱,宫人纷纷藏躲以免遭殃。 文武百官皆在太和殿里, 六部衙门里并无几人值守。 裴少淮与燕承诏入了兵部,确保兵符安好后, 兵分两路——燕承诏前去领兵剿灭叛贼,裴少淮则带人在此继续埋伏, 守株待兔。 不多时, 回廊传来一阵又急又轻的脚步声。 大门打开, 竟是十余个老内官,为首的正是萧瑾。 “萧内官这会儿过来,是替皇上跑什么事?”裴少淮撩开幔帐走出来,幽幽问道。 与此同时,埋伏的锦衣卫拔刀,把这群内官团团围了起来。 大抵是怀着“成事则富贵活,失事则尸骨寒”之心,萧瑾见了裴少淮,知晓事成败局却不露半分惧意,只端端站着思忖了片刻,笑道:“看来洒家跟了皇帝几十年,到底还是没能摸透这颗帝王心……不知洒家是哪一步走错了,让裴大人看出了端倪?”若不是早有怀疑,皇帝岂会专程把他召回身边演一场戏? “家母虽有贤良淑德之名,但萧内官对她的敬意,未免表现得太刻意了些。”裴少淮道,“萧内官遭生父、继母迫害而去势入宫,复仇时,只通过徭役取了生父的性命,而未过多谋害继母和弟弟,便说明你觉得主错在生父。如此一来,萧内官若真有崇敬之心,也理应是对家父而非对家母……此前,萧内官可没少与家父打交道。” 一份刻意的崇敬,只能是为了掩饰真实目的。 裴少淮又道:“再者,从闽南传回的密报何等紧要,萧内官跟随皇上多年,耳濡目染,裴某不信你完全看不懂其中含义。一个真为东宫着想,真想帮太子,看着太子长大、把太子当孩子看的人,明知太子耳根子软,根本不可能把这么一份密报告诉太子,让太子涉险。这是在害他,而不是在帮他。是以,萧内官偷这份密报不是为了帮太子,而只是为了借太子之口,把消息给透露出去。” 萧内官抚掌,赞道:“裴大人推断得很好。” “没错,洒家不是太子的人,洒家是淮王的人。” “这个时候了,萧内官还要玩掩人耳目的把戏吗?”裴少淮道。 萧瑾若是淮王的人,根本不可能独自到兵部来找虎符。 裴少淮不否认,初入朝廷为官时,他对皇帝身边这个温温和和、适时善意提点他人几句的老内官带有好感。可现在,他恨透了萧瑾。 恨他风平浪静之下的血盆大口。 如果没有猜错,乾清宫的大火出自萧内官之手,钦天监吴监正之死也出自他的手,皇宫里的波诡云谲,都是他配合对家布的局。 他对皇帝乃至皇帝近臣悉如手足,把皇帝的心思揣摩得透透的,藏得足够深。如果不是对家急于制造契机,也许萧瑾永远不会被发现。 裴少淮道:“裴某实在想不明白,你身为大庆人,为何要替异族造乱,置大庆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下?” “裴大人是要跟洒家说民族大义吗?”萧瑾讥笑,他道,“洒家一个断了根的人,死后不入乡冢,无人拜祭,哪里还分什么本族、异族?在洒家眼里,这天底下不管什么族,只分两类人,一类是主子,另一类是奴才。” “奴才当久了,也想试着能不能当当主子。”萧瑾反问裴少淮道,“我为贱民时,何人在意过我?时过境迁,当我有机会为人主时,凭何要求我在意那些贱民?” “这个世道就是一根竹竿,一边争着爬上去,一边把他人敲下来,谁上得去,谁就是主。”萧瑾继续道,“洒家劝裴大人也别太较真,把洒家捉去换功劳便是,刨根问底的事,实属没有必要。这世上事事皆有结果,却非事事皆有缘由。” 在裴少淮看来,萧瑾愈是如此,愈说明他在掩饰什么。掩饰的背后,才是他真正想要袒护的人。 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涉险造反。 更莫说一个深宫内官牵线搭桥与异族相勾结。 此间必定有一个契机在。 宫变当前,时间紧迫,裴少淮顾不得与萧瑾继续纠葛,他决定让锦衣卫先将其押下去,后续再做盘问。 …… 兵部大门才关上,没过一刻钟,有人从左掖门来到了兵部衙门前,拉拉扯扯争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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