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海棠小说> 何愿(乡村小城1V2) > 第121章

第121章

城繁华掩饰百姓苦楚?”裴少淮撕破谢嘉的伪装,问道,“泉州七县,从西到东数百里,万户人家,独郡城百姓是谢知府的百姓,谢知府只当郡城的父母官?” 守着何等繁华的泉州港,只养富了一个郡城,竟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大姓氏住在这郡城里,便松松手指缝,养着郡城的体面罢了。 裴少淮又问:“谢知府说自己算半个闽人……且不论整个大庆,闵地其他府城州县的百姓就不是百姓?” 这开海的港湾不是哪个郡城的,更不是专属于谁的。 “武夷的茶坊,德化的瓷窑,闽北的西乡纸……恁多的作坊匠农,哪一处不是靠泉州港养活着?”谢嘉继续辩着,他道,“如今是裴大人要打破此地的平衡,摔了他们的饭碗,叫他们吃不上饭,裴大人究竟知不知道多少人吃着市舶司的这碗饭?摔人饭碗的事还是不做为好。” “笑话,天大的笑话。”裴少淮嗤笑道,“明明该得十斗米,只拿了一斗米,却还要对你们感恩戴德,被你们当作功绩……这不是做生意,这是掠夺这是施舍。” 闵地田亩少,许多百姓只能靠手艺吃饭。 海外卖出几十上百两的精美瓷器,辗转运到泉州府,卖给官商,却是几文钱一盏。 垄断使得市舶司官商两头通吃。 巨大的利益面前,又使官商、大家族、海贼联手,形成一体,渐渐成了沉疴旧病,非烈性药不能治。 见忽悠不了,谢嘉改变了策略,开始来“软的”。 他装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裴少淮道:“裴大人还年轻,不妨想想南下赴任是为了什么?思来想去,不外乎是三样,为民谋利,为己谋功,或是为国谋长久……不管是哪一个,我等都能帮到裴大人,裴大人不妨考虑一下。” 谢嘉顿了顿,又道:“前布政使自缢已近三年,朝廷新派布政使已两年有余,可这闵地的规矩该是如何还是如何,堂堂二品布政使都徐徐图之,裴大人又何须为难自己。” 意思是,朝廷精挑细选的二品官员,都改不了局面,何况裴少淮一介年轻人。 足以见得其中的难。 这世上不止裴少淮一个聪明人而已。 谢知府见裴少淮不吱声,便摆出条件来,试图拉裴少淮加入这张巨大的“暗网”,他说道:“裴大人若是为了民,我等一起在双安州开海,在同安城里再现小扬州,三年五载后百姓势必对裴大人感恩戴德,刻碑铭记。裴大人若是为了功绩,要的是抗倭、灭贼,还是收服外夷藩国,大可以痛快说出来,咱们有商有量地办。裴大人若是为了天子,为了大庆,则在双安州再设市舶司,北泉州南双安,每年上缴船税百余万两,敬君主丰国库,何乐而不为?” 末了,又补了一句:“抓住可以够到的,才能慢慢做大。”而不是一开始就天方夜谭。 谢嘉在装,裴少淮也跟着装,他佯装问道:“如此好处,裴某当做些什么?”似乎有意联手。 “开海是一道新策,如何去开,终究成事在人。”谢知府说道,“裴大人无需做什么,也无需改变自己秉性,只消把困难如实报给朝廷即是。” 换言之,不作为。 任由泉州市舶司继续蚕食海商之利。 裴少淮难以伪装下去,他冷笑道:“这便是谢知府所说的,从未尸位素餐?” 又道:“本官有天子所赐尚方剑,砍贪臣,杀奸佞,谢知府就无所惧?” 谢嘉被摆了一道,脸上再无伪装,神色冷冷。 他道:“试问,抗倭、利民、丰国库,本官那句话说错了?对策有错,忠心不假,裴大人手执尚方剑,却也不能冤枉人。” 谢嘉往前几步,凑到裴少淮耳畔说道:“这天下终究是燕姓的,一朝君主一朝臣,裴大人的忠心,值钱不了太久。” 若说前面是虚与委蛇,眼下这句话是十足的狂妄,想来是天高皇帝远太久,已经忘了君威。 亦或是,这话虽出自谢嘉之口,却不是谢嘉所言。 “裴大人若想试一试,尽可自便。” 正当此时,望江楼外水声哗哗,铁索撞击,船上沙石抛尽之后,一株根节盘绕的大树根被拔起来,架于两船之间、铁索之上。 围观百姓欢呼声一片。 裴少淮道:“一城之功与一己之欲有何异,一朝之时足以成万家之功,立万世之名。” 第180章 第 180 章 本是真小人, 偏做伪君子,裴少淮自知,与谢嘉之间已无再聊下去的必要。 转身欲走。 “若是能够, 谁不愿意为民请命当圣人,谁不愿意看到天下皆富足?只是这个世道里,不是谁都能如裴大人一般,驾着大船乘风而来。”谢嘉仍在尝试着。 说服裴少淮似乎是他的一个任务。 裴少淮停住脚步, 未回过头,再次表明心迹,应道:“岂不知,有人身居茅屋之中亦求广厦万间避寒士,有人羸卧病榻之上亦求众生皆得饱, 又岂不知‘身既死兮神以灵’、‘位卑未敢忘忧国’……有心为民, 何须大船?”背影身正如青松。 这片土地上, 就从未短过爱国爱民之大义, 周而复始的农耕虽迟缓了一些, 可正是田亩才能孕育出了天下大同。 “裴大人今日迈出望江楼,可知意味着什么?” “是敌非友。” 言罢,裴少淮径直离去,未再理会。 身后的雅房里, 瓷片飞溅,茶水洒地, 实在不雅。 …… 大船从泉州港返航双安州时, 行至半途,夜色已降。 弦月如钩, 星辰落海, 今夜双安湾风平浪静, 若非大船推澜而去,只怕夜里分不清,是星辰映入海,还是船从天际过。 谢嘉的话,裴少淮并非全无感觉,他穿行在这海上夜色中,心间满是那句“裴大人的船真的够大了吗”。 靠着帝王的大船去推翻帝王之治,这本就是悖论。 一代明君是天下之幸,已是难得,岂敢奢求代代出明君?哪怕是明君贤臣治国,也总有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时候。 不能奢求,便只能选择。 闽地的这般状况,当今皇帝会不知道吗?不会。皇帝让裴少淮南下开海,也大有“让年轻的伯渊去试一试”、“历练历练”的意思,关怀备至,成也是功,败也是功。 精挑细选新上任那位布政使,是苟且之徒、无能之辈吗?未必。皇帝肯派他接手福建布政司,自有几分信任在的。新官上任,他的任务不是破开局面,而是保持局面不生乱。 一人之力太过微弱,裴少淮似是在一夹缝中艰难穿行,他只能寄希望于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想要把未竟的事业做下去,裴少淮到了做抉择的时候,他不知道下一位明君会是谁,但他知道绝不是谢知府背后那位。 …… 回到府上已是深夜,还没入府,昏黑朦胧中,裴少淮注意到隔壁墙上立着一道矫健的身影。 敢在此地如此嚣张的,除了咱们的燕指挥还能是谁。 裴少淮望高抬了抬灯笼,朝黑影说道:“燕少侠,要不咱们先从墙上下来,再细说?”他皱皱眉头为难道,“毕竟裴某也没这爬墙的本事。”他上不去,只能是委屈燕指挥下来了。 燕承诏一迈而下,衣袍生了些风息,平稳站在裴少淮面前。 “和燕指挥当邻居,这条街上,连夜猫都少了。” 裴少淮曾听燕承诏说,他年少时,夜里睡不着,为了练飞檐走壁的功夫,常常穿街走巷“抓拿”夜猫。后来,京城一带的猫,稍稍闻见燕承诏气息撒腿就跑。 “赶走而已,她们娘俩睡得浅。”燕指挥应道,转入正题问,“今日去见谢嘉,可聊出些什么来?” 裴少淮神色不变,心中暗想,果然,燕承诏随行南下,是“任务繁重”的。他毕竟出身南镇抚司,是少有的、深得皇帝信任的燕姓子弟。 裴少淮归来途中已经做出了选择,自然也想好了一番话术,遂原原本本复述了今日的对话,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道:“闽地货物全由泉州市舶司而出,一个布政使吃不下这份银两。”背后的背后,还有人在操纵。 “我省得了。”燕承诏会细查的。 事关重大,两人皆未多言,以免有失,又都心知肚明。 夜里春风寒,灯笼里烛火摇曳,暗了些许,裴少淮说道:“开了春便是第二年了,该来的都会一起来,燕指挥准备好了吗?” 官、寇、贼、绅,会一齐施展“神通”,少不了三头六臂去抵挡。 “嘉禾卫已经准备好了。” “那便好。” 两人略作揖,转身各回了府邸,一个走门,一个走墙。 …… 偏房里的灯还亮着,裴少淮刚换下外衫,杨时月便端着一盏姜汤进来了。 “夜里海上湿气重,官人喝盏姜汤去去寒。” 姜汤爽辣,裴少淮身子顿时暖和了不少。 裴少淮放下碗盏时,看到桌上仍摆着几本孩提启蒙书,想来是小南小风白日里学认字,入夜时忘了收起来。 最上头是一本宋时《三字经》,翻开的那页写着“尔小生,宜立志”,孩童认字所用,字写得格外大一些。 杨时月见丈夫看得出神、有些怔怔,解释道:“今日正观问什么是‘志’,妾身便没将这一页合上,想着待官人得空时跟他解释。” 君子立长志——君子之志当自幼而立,随志而长,向志而行。 小南小风还在襁褓时,裴少淮便曾想过,要引导儿女立什么样的志向。 他两世为人,站在巨人之肩,遇见了明君,想要在这世道里为民做些实事,尚且如履薄冰,困难重重。 而小南小风生于此、长于此,且先不论天赋如何,他们没有裴少淮脑中的见识、学识,裴少淮又不可能全然尽数教给他们,若叫他们如自己一般,这也太凶险了一些。 保全自身,才能实现志向。 身为读书人,裴少淮敬佩、敬仰那些超出时代的文人志士,但身为父亲,他又有些私心在。若是能够选择,他希望小南小风不是江上潮头——看着波澜壮阔,但终究会平落下来。 裴少淮希望他们是涓涓细流,积小流成江河,立后世之功。 “官人在想什么?” 裴少淮回过神来,只是方才所想,无法同妻子坦白,只好笑笑说道:“我方才在想,只要他们心间存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往后立什么志向都是好的,随他们的喜好。” 门外忽传来沙沙响声,夜雨三更至,隔窗知春寒,裴少淮起身,关紧了虚掩的窗户,想到那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遂叮嘱妻子说道:“春末夏初易变天,后边这段日子恐怕不甚太平,娘子在家中,万万要多谨慎一些。” 即便层层护卫之下,裴少淮也怕有所疏漏。 “妾身省得。”自打随丈夫南下开始,杨时月便谨慎着,她面带些忧色,亦叮嘱丈夫道,“官人在外头做事,也要紧着自己。” 她不怕丈夫不够聪明,只怕丈夫疏心没有考虑自己。 …… 夜里蛛丝缠,檐下结新网。 望江楼谈崩以后,谢嘉那边已经开始行动,只是一时还未显现罢了。 三四月里,东北风未至,众商船未归,趁此闲暇的当口,裴少淮在同安城与嘉禾屿之间选了一条水道,预备在此修建港口。 前有嘉禾屿阻挡海浪,后有同安城为靠,此处常年风平浪静,很适合商船归航停靠。 只不过,眼下此处仍是杂草丛生,乱石堆起,一片荒杂,要在此处建起新港恐怕要耗些人手。 首先,要在岸边理出一片平地来,用岩石把海堤加固。 消息“走漏”了些风声后,双安州的三大姓急忙赶来应下了此事,说他们愿意出银子请人。 没几日便开始动工了。 裴少淮见到工地里有不少老者,五六十的年岁,穿着麻衣搬石夯土,浸湿了后背。 他们是主动前来做工的,为了那点不算多的酬金。 裴少淮走过去,几位老者停下锄子,用当地话向官老爷问好,敬而不怯。 三大族请老者做工,不是坏事,是好事。这个世道里,莫说五六十岁,便是七八十岁下地干活也不足为奇,不怕干活累,只怕无活可干,成了家中闲吃饭的。 不是谁都可如富贵人家一般颐养天年,奉行“干活是一辈子,不干活也是一辈子,能挣几个铜板算几个”的老百姓,才是世间常态。 便是这些景象,叫裴少淮小心翼翼不敢冒进。 他脑中确实有很多后世的奇思妙想,但不是什么都可以掏出来,不合时宜、未经论证的产物,不是造福一方,它首先摧毁的,将是最底层、最脆弱的老百姓。 “大人,赶在六月南风上岸前,眼前所见的这一片都能填平。”齐族长上前禀道,又问,“大人,是不是要引一条路通往城里?” “可。”裴少淮点点头。 时至今日,但凡脑子灵光些的,都能瞧出些端倪来——这位裴知州是鼓励出海行商的。 朝廷派他来就任,似乎是别有意图的。 可偏偏裴少淮迟迟不颁开海圣旨,而是一点点地“走漏”风声,如蚁虫挠心,让整个闽东南的海商们不停去打听、揣摩,不敢轻易做出决断。 商贾谋利,从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裴少淮目前作为“势弱”的一方,阵线拉得越长,对他越是有利。 …… 京都家书传来,裴少淮展信。 少津在信中,满篇都写着一个“忧”字——朝中攻讦长兄的折子铺天盖地而来。 有人攻讦他执尚方剑南下,迟迟不干开海的正事,不务正业,辜负了天子圣眷、期望;有人攻讦他一个朝廷官员,上香祭拜异姓宗祠,数典忘祖,与当地乡绅结党连群、朋比作奸。 甚至有人抹黑凤尾峡一战,说裴少淮一个文臣抢着立战功,心思不纯。 不怕文臣慧、武臣勇,只怕文臣亦慧亦勇。 若说前边这些是小吵小闹,后边盖的这顶帽子,则不得不当心。 先是福建布政使上奏,言说闽东南海贼占岛称王,十分嚣张,民间有传王矗为“义王”、徐雾为“武王”。 又言,经过暗中查探,这些海贼中不少是前朝余孽,蛊惑民心,光复元朝的贼心不改,不得不防。 这道折子引得朝廷廷议,天子跟前敢称王,皇帝再是仁慈,又岂能忍下如此逆鳞。 廷议还未有结果,泉州府加急上奏,弹劾双安州知州与贼同谋、狼狈为奸——裴少淮私下见了王矗,又与王矗合作了,此乃事实。 先是“文臣抢战功”,后有“与贼勾连”,三人成虎,愈演愈烈,明明是击沉几十条船的抗倭大功,反倒被污蔑成了“贼心”。 张阁老、徐阁老、杨大人等自然出言反讦、替裴少淮说话,可姻亲关系、门生关系,又被众多官员弹劾为“袒护”、“包庇”。 朝中弹劾、争辩,本就是常态,只要天子信任,就不足以为忧。 少津之忧,忧在皇帝态度不明,皇帝虽未定裴少淮的罪、也未说要严查裴少淮,但他把所有折子都存了起来,每一本都有细看。 御书房里谈论此事时,又避开了张令义、徐知意等大臣。 就怕君臣间生了嫌隙。 少津在信末写道“弟以为,脱兔留三窟,兄应谨慎为好”,裴少淮明白,少津指的是,单单靠天子圣眷、信任行事,还是太冒险了些,眼下情况不明朗,不妨先留一条后路。 自凭自力更为牢靠一些。 少津还说,自己打算先辞去给事中一职,暂且不插手鞑靼议和的事,免得给兄长添乱,询问兄长的意见。 裴少淮引火焚信,火光映照下,脸上并无忧虑。 这段时日,常常难以见到燕指挥的踪影,已经给了裴少淮答案。 他知道的比少津多一些,所以在他看来,天子“神色阴晴”、“态度不明”不是因自己而起,皇帝没有下令阻止,他便可继续做下去。 裴少淮提笔,静静沉思片刻,这才落笔,在信中写下四个字,回复少津。 “莫管家事。” 第181章 第 181 章 京都里。 北国三月沐春风, 香车纷然乐踏青。 这样的春日里,透过车窗看着往来的马车,裴少津不禁想起年少时,夫子年年春日皆带他们几个出去踏青。 风起梨花落, 学子尽出城。 愈是想及此, 他愈是坚定了几分, 把折子交往了通政司——辞去兵科给事中的职务,安安稳稳在翰林院里当个编撰,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折子交出去, 少津松了一口气。 随后,通政司把折子递给内阁大臣,下晌的时候,徐阁老找来了少津, 颇有些惋惜问道:“仲涯,你可考虑清楚了?”一旦把言官的身份交出去,何时再有机会在朝中发声,就不得而知了。 辞去兵科给事中实在有些可惜。 裴少津点点头, 应道:“海滨盗贼涉及前朝余孽,真真假假一时也理不清楚,伯爵府如此境地,侄若是再牵扯进北境鞑靼的事端中,就更说不清楚了。”只会给他人增添攻讦的由头。 不得已为之。 徐阁老沉默了半许, 短叹一声,道:“避避风头也好, 你们年岁尚小, 后头还有机会。”徐知意是寒士出身, 一直遵从中庸之道行事, 此时确实应当稳妥为上。 他又言:“倭国使臣朝拜一事,我也让子恒先莫插手,避一避。”徐言成此时正在礼部观政历事,与外使周旋,走的是祖父的路子。 “给世伯添扰了。” 徐阁老笑笑,摆摆手,没说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 本以为此事就此妥当了,少津甚

相关推荐: (兄弟战争同人)梦境   大胆色小子   小师弟可太不是人了   离婚后孕检,她肚子里有四胞胎   误打误撞(校园1v1H)   [综漫] 受肉成功后成为了禅院家主   烈驹[重生]   甜疯!禁欲总裁日日撩我夜夜梦我   小白杨   盛爱小萝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