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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市上买的廉价但色彩艳丽的塑料花,假得分明。 和院子外面的村民们一样,她们同样也都对从面前走过的燕时洵视而不见,只是专注又喜气洋洋的往房屋里看去,脸上的笑容堆得几乎看不到眼睛,嘴巴一直咧到耳朵下面。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些婆婆媳妇的化妆技术不行,却一定要在隆重的场合按照她们自己的理解盛装打扮。 她们每个人的脸都抹得纸一样白,属于活人的血色都被尽数遮盖掉了。却又在脸颊两边涂着一整块艳丽的腮红,红通通的,和她们画得鲜红却形状不规整的大红嘴唇相呼应。 但那嘴唇却像是在抹上色彩的时候手抖得厉害,红色被画得歪歪斜斜,不是凹进去一块,就是把嘴巴周围也涂成了红色,倒像是孩童顺手涂鸦出来的油彩画。 或许是因为激动,或是气氛热烈也感染到了她们,当她们笑起来时,脸上的两团腮红也随着脸上的肉一起起伏,鲜红的嘴巴咧得老大,露出雪白的牙齿和黑洞洞的口腔。 燕时洵知道如果没有江嫣然的话,自己一个人想要进来的话要花费更多的功夫,并且很可能无法做到这样光明正大的从村民们面前走过。所以他走得很慢,沿途看得很细。 江嫣然将燕时洵的动作看在眼里,却没有制止,只是敛下了眉眼,一直注视着自己被燕时洵握住的冰冷手掌。她没有将眼神分给那些沿途的村民们,不知道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已经习惯了这副场景。 从迈进院子开始,之前那种明媚的笑意,就从江嫣然的脸上消失了。 燕时洵没有注意到江嫣然的变化,他的注意力放在那些婆婆媳妇身上。在与她们擦身而过时,他能听到她们之间的絮絮低语。 一团团的,掩盖在唢呐锣鼓和欢笑声下面,像是不真实的回响。 “享福啦,享福啦,杨老三家的二姑娘享福啦。” “杨老三的好日子要来了,这下他能有儿子了。” “得生儿子,怎么都得生儿子。” “大姑娘没福气,大姑娘是个坏姑娘,和人私奔了祖宗蒙羞。” “祖宗会息怒的,杨老三家的罪孽三个人已经还完了,他再娶新妇,一定能生儿子。” “二姑娘原本配的是个宗老家的痴傻儿,她那傻丈夫听说自己的新媳妇没了,闹着要抢媳妇哩。” “抢不过,抢不过,人怎么能和神抢。” “二姑娘得感谢大姑娘,要不是大姑娘和人私奔,好事又怎么会轮到她。” “怕她一个人寂寞,还送了她妈妈奶奶去陪她,真是一桩好亲事!” …… 更多话语含混不清,压在欢笑热闹之下,像是从土地下流淌过的阴冷暗河。 燕时洵的脚步顿住了,原本从容的脸现在面无表情的严肃,锋利如刀的眉眼阴沉得可怕,是哪怕谁看上一眼都会被割伤的程度。 “怎么了,不想进去了吗?”江嫣然的声音很轻,但在喧天的锣鼓唢呐声中,却依旧准确的传入燕时洵的耳朵。 她晃了晃被燕时洵牵着的那只手,仰头逆着光看向燕时洵,像是被午后的阳光晃了眼,于是微微眯起了双眼,光影之间,让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人呀,说着好奇,却又害怕看清。”江嫣然凑近了燕时洵,轻声问他道:“现在放开我的手,你就可以转身离开,路就在你身后。” 说着,江嫣然就要从燕时洵的手中挣脱开来,没有了笑容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掌冰冷僵硬,却是一双足够漂亮光滑的手,没有丝毫干过重活的痕迹和老茧。就像是一尾鱼,冰冷顺滑得令人抓不住。 燕时洵的目光从旁边婆婆媳妇洋溢着的笑脸上,转到了江嫣然脸上。 他垂下眼睫,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垂下几缕,阴影落进他的眼眸。 “不,我只是在好奇……” 燕时洵手掌上用力,重新握禁了江嫣然的手,力道之大没能让她挣脱:“这户人家在村里是什么身份,嫁女的场面如此之大,以致于让全村老少都来送行。简直就像是在参加祭祀一样热闹。” 江嫣然挣脱的动作停住了。 她定定的看着燕时洵出神的时候,周围热闹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像是风吹水面,涟漪模糊了景物,让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扭曲起来。 重叠交错,狰狞如鬼。 一直警惕的用余光注视着周围的燕时洵一惊,迅速向旁边看去。 但是他还来不及看清,所有的一切就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而江嫣然的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 “也有可能,不是新嫁娘的身份好,却是新郎官的地位高。”江嫣然歪了歪头,向燕时洵问道:“有这个可能吗?” “金银珠宝享不尽,通天富贵在眼前。新嫁娘~享福啊……” 少女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落在了空中,被高亢的唢呐声遮盖得半点不剩。 江嫣然转过身去,继续带着燕时洵往前走。 仿佛她刚刚只是小孩子脾气,朝燕时洵撒了个娇。 但燕时洵再次落在江嫣然身上的目光,却带着沉沉的探究。 他记得很清楚,在进入院子之前江嫣然向他询问时,明白的说过,不要放开她的手,否则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而他独自出现在村民视野里时村民的戒备敌视,和江嫣然带着他走来时村民们的视若无睹,也同样在说明着,江嫣然所说恐怕不是随口的恐吓,而是事实。 ――虽然他还并不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江嫣然口中的“吃掉”,是被什么吃掉。但是在搞清楚这些之前,他并不准备贸然行动。 然而刚刚,江嫣然却主动要让他放开她的手,并且看似无害的向他指明了退路。 是退路吗? 还是死路。 燕时洵很确定一点,一旦他此时站在院子中间放开了江嫣然的手,那么突然发现了他的存在的村民,就会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就算是他,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做到不惊动任何人的全身而退。想要离开就势必要和村民们有一仗,却是打草惊蛇。 这少女…… 燕时洵皱着眉,垂眸看向江嫣然的背影。 第88章 喜嫁丧哭(19) 江嫣然的那番问话就像是设下的陷阱,包裹着漂亮的笑容和无害的少女外壳,内里却是阴沉沉的恶意,择机而噬,只有淋漓翻滚的血肉才会让她重新笑起来。 但是燕时洵的回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沉默了下来,只放任燕时洵自己在院子里到处翻看着,既不加阻止也不劝诱,只是用那双明恋漂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燕时洵,仿佛在观察着他,想要从他的举动中辨别出他的本真。 在燕时洵探索喜事人家的时候,江嫣然也在探究他。 之前在院子外面的时候,燕时洵就隐约看到了院子的地面上堆放着物品,系着红布,应该是新嫁娘的陪嫁一类。 但在走进院子之后,燕时洵才看清,那地上放着的并非一般会为了新婚夫妇准备的日常用品一类,也不是贵重值钱的物品,而是一些木盒子,上面凌乱的扎着还带着毛边的红布,看不出里面到底都是什么。 而那些婆婆媳妇的也没有一个人看守这些东西,或是像寻常喜事上会见到的那样,很多人会讨论喜事双方拿出来的嫁妆聘礼里都有什么好东西。 就好像是这些放在地上的木盒子,既没有看守的必要,也没有可以讨论的地方。 她们不仅围在院子和房屋门口,就连房屋侧面和后面的窗户旁边,都有好几个人守在那里,满脸喜气的笑着高声向房屋里道喜。 喜声一声比一声高,唢呐高亢凄厉,欢喜又悲凉。 穿着大红衣服的乐人腰间扎着白布,仰头向天吹唢呐吹得卖力,直吹到脸色煞白,眼珠呆滞。 敲鼓的,举锣的……乐人们前仰后合动作夸张,脸上也带着一直不变的热烈笑容,两团腮红喜气洋洋。 唯独新嫁娘所在的房屋内,一直静悄悄的,听不到新嫁娘的声音,也听不到本该是新嫁娘闺中朋友们的笑闹声。 只有村民们的恭贺声,将整座不大的小院淹没。 燕时洵不是第一次见到村里人家嫁女。 在他跟着师父李乘云一起四处游历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见过村里喜事的场面。 但那都与他现在看到的场景不一样。 虽然燕时洵以往见过的那些人家有贫有富,对女儿不喜欢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女儿出嫁当日,父母亲朋都会在女儿身边为女儿庆贺,就算平日里再严厉的父亲,在看着即将离开家嫁出去的女儿,也会眼里带着惆怅和感慨。 那份祝福和热闹是真实的,父母亲朋为新嫁娘准备的陪嫁,也都尽可能的贴近女儿的生活,想要让她过得好,想要让她少吃苦。 可是在这间小院里,燕时洵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 只有冰冷的道喜声,突兀的撕碎村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不过正因为没人看守,倒是方便了燕时洵查看那些盒子,一探究竟。 燕时洵的身高很高,足有一米八多,所以就算他半蹲下来,也丝毫不妨碍他另一只手牵着江嫣然的动作。 他伸出另一只空余的手掌,灵活的拆开地上那些木盒上的红布。修长的手指穿插在那些红布条之间,可能因为布料廉价的缘故,竟沾染了些许红色在他的肌肤上。 点点红色映衬着他骨节漂亮分明的手指,像是血液飞溅而上,却不显得妖异,而是显露出了绝对力量的美感,令人无法控制的被吸引,却又畏惧。 江嫣然也被吸引住了,忍不住低下头看向燕时洵的举止,看他利落的掀开了木盒的盖子。 少女的脸色微变,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而燕时洵手扶着木盒盖子,也愣在了原地。 那木盒里放的,压根不是什么陪嫁,而是一箱石块。 嫁女的人家,没有为新嫁娘准备哪怕一丁点陪嫁! 身边传来的锣鼓声音唤回了燕时洵的神智,他迅速回神,将木盒盖子放下后都来不及重新将红布扎起,就赶快去查看旁边的其他盒子。 石块,石块,石块,还是石块…… 整个堆放在嫁妆里的木盒子,一点值钱或是实用的东西都没有。 是新嫁娘的父母长辈不喜欢她,还是觉得没有准备的必要? 然而当燕时洵转而看向从外面抬进来的聘礼时,那些刷着黑漆的木箱整齐的堆放在院子中央的一口井旁边,木箱个个方正,上面还印着金漆的纹路,看起来大气又贵重,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看来刚刚江嫣然问他的时候说的没错,新嫁娘的身份普通,但新郎官的身份却不然。那些村民甚至是请来奏乐的乐人,都是因为新郎官才出现在这里。 燕时洵缓缓直起身,低声向旁边的江嫣然问道:“新郎官……是谁?” 江嫣然眨了眨眼睛,目光从燕时洵的手指上收回,笑着看着他道:“这么着急的想要知道新郎官,好人燕时洵呀,你是恨嫁了吗?” “你也想身披喜服带凤冠,喜帕一落扶上轿子,与你的新郎官成亲吗?” 燕时洵挑了下眉,没有顺着江嫣然的话说下去,而是反问道:“你之前问过我,有没有可能是新郎官的身份高,才会让这里如此热闹。现在我想,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而村子里称得上是身份高的,也无非就是族长,宗老。但是刚刚我听那边年长的媳妇说,新嫁娘原本配的是宗老家的儿子,却又被代替她姐姐出嫁给了现在的新郎官,就算是宗老也抢不过。在村子里能比宗老的身份还高的,无非就是族长,还有……” 燕时洵语气顿了顿,声线阴冷:“被宗族视为保佑他们的存在,土地神。” 之前在与杨土闲聊的时候,燕时洵也状似无意的询问过杨土很多有关于家子坟村的事情。 因为在山上向下看时,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整个村落都靠近着月亮山的山脚,并且山脚处的房屋最密集,越靠近月亮溪反倒越稀疏,没有几户人家。 但一般在有水的地方,因为以前的技术不发达,无法将水运送得太远,又考虑到生活便利问题,所以一般都会围绕着水的附近来发展。 可家子坟村却反其道而行。 所以燕时洵也问过杨土,为什么家子坟村没有围绕着月亮溪发展。 那时杨土就告诉过燕时洵,因为在月亮山的山脚下,有着杨氏宗族的祠堂,还有被宗族供奉的土地神庙。 无论是家子坟村还是嘉村,都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不仅对族内的人借以说有祖宗托梦,并声称历代族长都是由土地神选定的,只有这样杨氏宗族才会被土地神保护。并且对外也很是相信并且尊敬那些风水大师,任何重要决定都会请风水大师来为村里看。 宗族的祠堂和土地神庙会建在山脚下,也是因为一百多年前请的风水大师说这里的风水最好,可以链接到月亮山的山脉上,从月亮山上吸取力量,反哺杨氏宗族。这样必定能够使杨氏宗族子嗣延绵,富贵不绝。 而为了沾染些好风水,族长和宗老也都纷纷在靠近祠堂和土地神庙的地方盖房子,可以说村里但凡身份高些的人,都住在月亮山的山脚下。因此,才会呈现出燕时洵所看到的一边人多一边稀疏的模样。 所以在刚刚听到那些婆婆媳妇的对话时,新郎官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 新嫁娘要嫁的,不是人。 是神。 人造的神。 “新嫁娘要嫁的,是土地神,对吗?” 人如何能嫁给神?是守着神庙独身过完一生,还是被那些庆贺的人送去到他们认为的神所在的地方? 燕时洵的眸光坚定而阴沉,淬染上的怒意让他的眼眸锋利而璀璨。 是能够将鬼神灼伤的灿烂明光。 江嫣然原本想要随意说出口的话,也就此卡在了嘴边。她仰头看着燕时洵的眼眸,恍惚想起了很久远之前的记忆。 好像那个时候,喧闹争执的人群中,也有个穿制服的青年,有着和燕时洵的这双眼眸里相似的东西。 是什么呢? 是谁来着…… 她记了那个眼神很久,但也终究败给了漫长的时间和磋磨,忘记了啊。 江嫣然没有愣神太久,她很快便定了定神,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重新有了焦距。 “你为什么问我呢?”少女笑着道:“答案不是摆在你的面前吗?” 燕时洵愣了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江嫣然给他的答案。 他拉着江嫣然,大步流星的走向院子中间那口井旁边的木箱堆,手臂上的肌肉瞬间收紧,直接单手掀开了木箱沉重的盖子,发出闷响。 然后他就看到,在那木箱中垫满了枯草,最中央,竟然是一只已经陈旧的香炉,里面还有不少积年的香灰。 寻常喜事中的聘礼,会放这种东西吗? 燕时洵没有停歇,只瞥了一眼那香炉,就立刻去开另一个。 然而依旧是祭祀时会用到的东西。 法铃,金簋…… 看起来声势浩大的十几口箱子,实际上竟然半点实用和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有祭祀的器皿。 燕时洵的心脏沉了下来。 江嫣然的态度甚至是她引导自己查看这些聘礼木箱的行为,已经是在间接告诉他―― 你猜的没错,新嫁娘,嫁的就是土地神啊。 “新妇哭嫁,跪拜爹娘,从此一条通天路,再不得人间疾苦,一桩好亲事……” 江嫣然随着唢呐的旋律,轻轻哼唱了起来。那些歌词合上了唢呐的拍子,一声比一声高亢,像是要冲破这片天空,离开被群山围绕的村落。 “燕时洵~” 江嫣然趁着燕时洵错愕的时候伸手一推,巧笑盈盈道:“你该走了。” 那落在燕时洵身上的手掌纤弱而白皙,冰冷得让人直打寒颤。 而燕时洵因为一时的失神,竟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他再次伸出手想要重新握住江嫣然时,却只觉得自己握住的是一尾抓不住的鱼,顺滑的从他的掌心里滑落。 燕时洵向后踉跄了几步,脱离了江嫣然。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那些在前一刻还在欢笑着、吹吹打打的村民们,全部停下了动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整齐划一的扭过头看向院子中央的燕时洵。 刚刚还热闹的小院,瞬间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村民们和婆婆媳妇们脸色惨白如纸,脸颊上还带着两团红色,眼睛空洞又严厉。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就连扭过头的角度也完全一致。 刹那间,几十上百双眼睛齐齐的看向燕时洵,死死的盯着他,目光空洞,面色僵硬。 而江嫣然站在他们中间,是唯一的鲜活。 “燕时洵,你是外人,应该回到你自己的生活了。不要强留在这里。” 江嫣然背着双手,歪着头笑起来时,表情灵动可目光却是沉沉如暮色,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沉稳。 “新妇准备哭嫁,又怎么能留一个外人在场呢?不要坏了吉时才好。” 江嫣然喃喃着,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下一刻,所有那些停顿在原地的村民们,都像是重新有了生命,睁着空洞的眼睛,四肢僵硬的从四面八方走向燕时洵,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燕时洵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就立刻腾身而起,修长的身躯在空中翻转过一整圈,直接从村民们的上空越过,然后稳稳的落在村民们的身后。 视野内失去了燕时洵身影的村民们睁着空洞的眼睛,茫然的向四周望去。而对面的村民却看到了燕时洵,顿时表情狰狞的张牙舞爪的想要冲燕时洵扑来,却僵硬的扑到了燕时洵身前那些村民身上,将他们扑倒在地。 燕时洵不断的跃起揉身,敏捷的躲避过所有想要冲向他的村民,最后硬生生在人群拥挤的院子里开辟出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直接退到了小院门口。 顿时,这些被燕时洵反复戏弄的村民们自乱了阵脚,互相之间扑做一团,跌倒在地面上却不知道起身,只僵硬机械的撕咬着自己手里抓到的村民。而对面的村民也不甘示弱,张牙舞爪的扭打在一起。 又有想要从院子里冲出来的村民,被脚下已经跌倒的村民绊倒,也倒在了地上那些人的身上。 红布条乱飞,像是四处飞溅的鲜血。 村民们的眼睛血红一片,只知道张开大嘴咬向彼此,手掌紧紧的掐在对方的脖子上。 他们不再像人,倒像是早就没有了理智的野兽。 地面上一片混乱。 躲避开危机后,燕时洵稍微喘匀了一口气,重新抬头看向江嫣然。 她站在一片鲜血横飞的混乱中,却对此视若无睹,只是越过那些人,看向燕时洵。 “回去就别再来了,燕时洵,忘记你今天看到的所有东西吧。好奇心,满足了也就到此为止了。” 所有的笑容和表情全部从江嫣然的脸上消失了,那份鲜活在她身上褪色,变得冰冷而没有感情。 江嫣然的声音很轻,仿佛山风一吹便散了。 “不管你回去之后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明天就启程离开吧。一定要在明天日落之前……” 燕时洵努力的想要听清江嫣然说的话,然而她的声音在他的耳中越来越小,模糊得仿佛隔了一层磨砂玻璃一般。 而他眼前的景色也都变得混沌,像是石子落进了水面,涟漪模糊了所有的景象。 燕时洵被眼前斑斓血红的色块直冲得眼睛疼,下意识的闭了眼偏过头去。 等他再重新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站在最开始藏身的那个拐角后面。 殷红如血的落叶掉落在他的肩膀上,在黑色衬衫的映衬下,就像是血液泼溅一般。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之外,再无半点杂音。 无论是唢呐声,还是村民们的祝贺欢笑声。抑或是他们狰狞着脸撕打在一起的声音…… 通通消失不见了。 燕时洵下意识的向自己的身后看去,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江嫣然的身影。 只有一个从旁边插着兜缩头走过的中年男人,莫名其妙的看着站在村屋角落侧面的燕时洵,眼睛里带着诧异,像是觉得燕时洵站在这里的行为很奇怪。 燕时洵顿了顿,立刻上前拽住那中年村民,向他询问这旁边是否有人家有喜事,那户人家又叫什么,是什么情况。 那中年村民本来并不情愿,还想要对燕时洵破口大骂。 然而在燕时洵举起了握紧的拳头,手臂上肌肉寸寸绷起一看就力道十足的以理服人之下,那中年村民还是缩了缩肩膀,屈服着听完了燕时洵的问题。 “什么喜事?你疯了吧?” 那中年男人看着燕时洵的眼神很是荒谬:“好不容易能甩出去个女娃,直接送过去就行了,还什么请奏乐班子?哪户人家会那么干?而且村里早就没有女娃娃了,好多年前开始我们村就因为被土地神和族长庇佑,只添男丁了,怎么可能有人家嫁女儿?” “再说,这周围的房子从那死了老妈老婆,又死了新老婆和儿子的杨老三也死了之后,早就荒废掉了没人住。平常我们都嫌弃这里秽气,都没人往这走好吧。像你说的很多人聚集在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的燕时洵,神色微微怔愣。 而那中年村民也赶紧趁着这一小段功夫,紧张的瞥了燕时洵几眼发现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后,立刻跑了。 燕时洵抬起的手臂慢慢垂下,在原地站了片刻后,还是转身,从本来藏身的转角处走了出来。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已经长满了野草和青苔的,荒废已久的窄路。 那野草已经一人多高,掩盖住了通往里面同样破败的村屋的路。 看来刚刚那中年村民没有骗他,这条路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走了。就连那间村屋都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半垮塌了下来,砖瓦脱落,院子破败。 至于燕时洵之前看到的,那些聚集在村路和院子里喜气洋洋的村民,院子里堆着的扎着红布的木箱木盒,还有吹吹打打的乐人,更是丝毫不见踪影。 像是刚刚所见的一切,都是燕时洵的幻想。 燕时洵在原地静默良久,江嫣然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告诉他不要再靠近。 可问题是―― 他从进入家子坟村开始,就没有感受到这片土地上有土地神的存在。天地大道崩塌,无数神明衰落死亡,就连这里的土地神也早就不在,甚至连一丝气息也没留下。 那,那个嫁给土地神的女孩,到底去了哪里? 江嫣然又为什么一再提醒他,不让他靠近? 第89章 喜嫁丧哭(20) 阳光从背后照过来,将燕时洵投在地面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如同扭曲的鬼影在地面上爬行蠕动,一块块的土地在影子下面起伏,白色的指骨伸出又缩回,一切恍如错觉。 野草疯长,掩盖了所有当年的踪迹。 这条位于两排村屋之间的窄路,已经完全被前面的村屋遮盖住了阳光,整个没入黑暗之中。野草深处,看不清全貌,只能隐约看到倾倒散落的石块,和满地狼藉的混乱。 燕时洵踩在阳光和阴影之间,仿佛是踩在阴阳的界限上。 他垂下眼眸注视着从自己脚边一直蔓延到阴影深处的杂草,然后迈开长腿,没有半分犹豫或惊慌,平静的走上了这条早已荒废的路。 土地已经久未有人走过,原本应该被踩得夯实的土路变得松软,又因为长满了杂草而到处凹凸不平。 燕时洵甫一踏上,就感觉脚下一空,马丁靴半陷入了泥土之中。 好在燕时洵始终警惕着突发状况,因此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稳住了身形。 他记得很清楚,刚刚在看到那些聚集在院子门口的村民时,他也顺带将村路两边房屋的模样记了下来。前面那排村屋的后墙上,本来长满了青苔,虽然破损严重,但灰色的砖石在粉碎后也依旧是灰白色的。 但现在他身旁的墙壁,却是黑红色的。 像是血液泼洒在墙上又氧化干涸,每一道砖缝里都是近乎于黑色的铁锈色,还模糊几个血色的掌纹印在高处,像是有谁满手都是鲜血的在仓皇逃跑时留下的。 燕时洵的衣衫下摆从一米多高的野草上划过,发出“哗啦……哗啦……”轻微的声音,成为了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刚刚那个中年村民没有骗他,这里确实看上去已经荒废了很久了,沿着窄路两边的房屋已经破败倾颓,甚至有的房子已经爬满了裂纹,说不准哪一场暴雨过后,就会彻底垮塌。 环境已经和燕时洵才看到过的景象大不相同,但他还是凭借着良好的记忆力,在比对了从转角走过的长度和院落的一些特征之后,他找到了那家嫁女的人家。 燕时洵在野草丛中站定,抬头看向狭窄荒废的院子。 那些穿着红色的衣服站在院门内外庆贺的村民们,已经像泡沫一样消失不见,吹吹打打的声音也恍然远去,只剩下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他就好像是在一刻钟之内见证了一个家庭的衰败,前一秒还热闹喜庆,下一秒已经荒废无人。 院子锈迹斑斑的铁门已经因为严重的腐蚀而掉了下来,半靠在墙上,无法再遮住院子里的模样。但砖石垒成的墙也在多年的风吹雨打下磨损严重,倾斜的角度之大,让人担心它是否下一秒就会彻底塌下来。 红褐色的铁锈水曾沿着墙壁流淌,留下了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痕迹,像是已经干涸的血液。 而被阴影覆盖了大片土地的院子里,也已经长满了杂草,里面的地面到处坑坑洼洼的不平整,乍一看,就像是久未有人清扫祭拜过的荒坟,坟头草长得老高。 燕时洵伸手拨开了挡在自己前面的杂草,马丁靴踏在已经松酥的台阶上时,有碎石齑粉从台阶的石板上脱落下来,砸在鞋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虽然杂草丛生,但走近了之后依旧能够看到,院子里的地面上到处都散落着家具和生活用品,像是房屋主人不在了之后,留下的财产迎来了一场大洗劫,值钱的物品都被拿走,只留下了被翻找后的一地狼藉。 房屋也同样破败,到处都堆积着灰尘和蜘蛛网,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腐朽发霉的木头,散发着难闻的潮湿气味。 刚刚那中年村民的话,还在燕时洵耳边回响。 据中年村民所说,这条村路的荒废,始于杨老三一家。 杨老三先是死了媳妇和母亲,接着,他新娶的媳妇和儿子也死了,最后就连杨老三自己也死在了这里。所以村里的人都传言,说杨老三是有罪之人,惹怒了祖宗和土地神,所有靠近杨老三一家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于是,原本还住在这附近的人家也都赶快搬走,在别的地方另外盖了新房子,就连村里的孩童也不会靠近这里。 从那之后,杨老三家连同着附近所有的村屋都荒废了下来。 燕时洵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杨老三的名字。 在那些为新嫁娘道喜的婆婆媳妇口中,嫁女的这户人家就是杨老三家。大女儿私奔,二女儿嫁神,杨老三自己还要娶新媳妇生儿子。 她们说,杨老三家的二女儿是个有福气的人,怕她寂寞,还送了她的妈妈和奶奶去陪她。 ――去哪里陪? 燕时洵想起了早餐店老板杨光向他说过的话。 杨光说,等他独自一人再回到妻子杨花的村里,却发现杨花的奶奶妈妈还有妹妹,家里剩下的三名女性成员,全都被愤怒的族长以要平息土地神和祖宗的愤怒的理由,拉去活埋在了祠堂下。 大姑娘私奔。 ――杨花被杨光带着从村子里逃走。 二姑娘嫁神。 ――杨光发现,杨朵被活埋而死。 三人还清了罪孽,杨老三能生儿子。 ――杨花家里的三名女性成员,全部活埋。 ……杨老三,就是杨花的父亲。 江嫣然带着他看到的,就是杨朵出嫁的场面。 那些村民们都知道杨朵嫁神,便是要被拉去活埋,却还在热闹的为她庆祝,并喜气洋洋的说这是一桩好亲事,婆婆媳妇夸杨朵有福气。 一股凉意从燕时洵的背后蔓延开来,连指尖都发着冷。他的心脏几乎冻成了冰块,直直的向下坠去。 那些村民,那些村民明明知道杨朵的下场,却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他们是怎么能向马上就要活埋死去的杨朵说出祝贺的?怎么笑得出来? 愤怒充盈满燕时洵的心脏,让他锋利的眉眼间一片冰霜寒意,手掌死死握成拳指关节捏得泛白。 如果他还站在那间热闹的小院中,如果杨朵就站在他面前,而他看着杨朵将要出嫁,很显然,他一定会从那些村民中救下杨朵。 但同时燕时洵也很清楚,按照早餐店老板杨光和村支书家二儿子杨函的说法,杨朵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现在他面前破败荒废的院子,和刚刚那路过的中年村民,才是现实。 那他刚刚看到的那些……是因为冤魂的执念而遗留在建筑和环境中的记忆,还是与江嫣然有关? 燕时洵眉头紧锁,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中间,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无法带给他丝毫暖意。 只有满心的愤怒和疑问。 没有看手机习惯的燕时洵,没有看到那些蹲在他分屏前的观众们发的弹幕。 一开始在燕时洵走进村子里时,观众们还兴致勃勃的对着村子里的景色打趣,说这也算是体会地方特色了。但慢慢的,观众们开始迟疑起来。 [燕哥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上山诶,不过到村子里看看也挺好的。本来那几个老头儿和村民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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