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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逊道:“兴许是我读得粗略,还未完全明白其中深意。” 田永玏见裴少淮态度真诚,神色缓和了不少,他是个性子直的人,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裴少淮,说道:“裴师弟的文章必定有出彩之处,不知田某可否讨几篇回去拜读?”他倒要看看裴少淮有甚么能耐敢说北客的文章尚可。 裴少淮听明白了意思。他书箱里确实有一篇写好的文章,打算回去斟酌斟酌,再投给崇文文社。 眼下也只能拿出来应急了。 田永玏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甚么样的文章”的模样,接过来,当场品读,他才看到第一句,神态就变了,只见上面写道:“非圣人之言教化有所不及,而为恶人有不能化之者也。” 论的是教化之功,正是书院里近日商讨最多的一个话题——有人言,既然学府教出来的学子,不乏大奸大恶之人,是不是说明圣人所说的道理无用呢? 这是一个很偏激的问题。 田永玏通篇看下来,越看越觉得好,已经忘了裴少淮评价北客的事。 “田师兄觉得如何?” 田永玏回过神,刚想大赞,又改道:“尚……尚可。”这文风正是他所喜欢的。 寒暄几句后,裴少淮告辞归家。 …… 崇文堂里,崇文五子这个月没能等到北客的文章,北客竟没有投信。 可文卷还缺一篇好文。 田永玏几经思索后,决定把裴少淮的文章举荐出来,道:“我们既然是研究学问的,就应当抛开成见,我以为裴同学的这篇文章不失北客的水准,可以替补进去。” 文章的质量说服了其他人。 又过半月,南居士来信,翻牌裴少淮,写道:“此人文章颇有北客之风。” 第63章 第 63 章 南居士的翻牌点评, 着实让裴少淮在东林书院里出名了一把。这位南居士口味比较刁,向来只选好文章点评,宁可不评,也不会滥评。 不过, 南居士的那句“此人文章颇具北客之风”给裴少淮惹来了不少风凉话—— “无怪他日日去好文榜誊抄句子, 原来是仿写化用的一把好手, 能将他人之长取为己用。” “想来他是仿照北客才能写出如此文章的罢?文是好文,可读起来不知少了些甚么。” “是少了风骨罢?” 众人大笑。 这股风凉话很快被裴少淮堵了回去, 堵得他们哑口无言——他在东林书院和苏州府学月末的联考中,夺得了第五名,比崔正已还高出一名。前四名是中式多年的中年举子,高裴少淮一筹倒也正常。 联考卷子是弥封后,两个学府的教谕联手批改的, 自然没有不公正的道理。 考试中,考官出题问:“上下互敬当如何?”上下, 即上下级关系,问学子们如何处置官场上下级相互敬重的关系。 裴少淮写道:“夫下之敬上,敬其贤与贵;夫上之敬下,敬其才与能也。” 下级敬重上级, 敬重的是贤能;上级欣赏下级, 欣赏的是才能。裴少淮以此作为基础,展开论述。 至于那个“贵”字, 在这世道里,凡有上下, 必分尊卑, 这是避开不了的。 裴少淮的卷子被贴出后, 引来东林学子围观, 只见卷子上的文风古典而不冗长,清爽而不跳脱,内敛而不失锋芒。 与《崇文文卷》上面那篇文章一样,都是上乘之作。他裴少淮不是仿照谁,而是学问文风向来如此。 …… 联考得了第五名,在裴少淮看来并不算甚么,他更看重那位南居士的点评。南居士对裴少淮文章的欣赏之情溢于字里行间,对文章中的不足又直言不隐。 南居士在文中指出,裴少淮抛开世道去谈圣人教化、谈人之善恶,恐怕不足以服人,若想继续斟酌完善,可从世道的繁盛与否入手,再加以论述。 裴少淮看后,十分受用。 他本就觉得这篇文章还缺些甚么,但久久未能想明白,原来是差在这里。 裴少淮又寻来前几期的《崇文文卷》,翻看南居士对北客文章的点评,愈看愈觉得这位南居士是位学识渊博、见识博广的学者,他每每点出北客文章的不足,都是一针见血,没有保留。 给出修改建议时,言必有据,言之成理,叫裴少淮信服。譬如在点评裴少淮“将侵占之地归还于民”的见解时,南居士写道:“若只有耕地,而无粮税之规矩,良民堪比佃农,民生亦苦……”这正是裴少淮考虑得不够周到的地方,耕和税,是紧密相连的。 可以看出,这位南居士很了解朝堂上的时事,甚至可能处理过朝中事务,否则不可能写得这么详实。 裴少淮在猜想,南居士是不是哪位致仕荣退的老学士、老翰林。若是能不时向南居士请教,他的文章必定能更进一步。 裴少淮找到田永玏,打听道:“田师兄可知晓这南居士是何人?能否替师弟引荐?” “此事我恐怕帮不到师弟。”田永玏摇摇头,遗憾道,“南居士和北客一样,都是匿名投稿,崇文文社无人知晓他们两个是何身份。他们每月投稿的时候皆无定数,随心所欲,时早时晚。” 田永玏仰望屋檐瓦片,又喃喃道:“我比裴师弟更想知晓此二人的身份,尤其是北客。” 搞得裴少淮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既然无法知晓南居士是何人,裴少淮只能继续以北客的身份向崇文文社投稿,通过南居士的点评来讨教了。 …… …… 处暑时,太仓州尽管处于海畔江边,也挡不住暑热了。裴少淮夜里读书时,窗内烛影摇曳,天际星辰闪烁,又见院内流萤或飞或息,孤光点点。 裴少淮拆开京都的来信,一封是四姐夫陈行辰的,一封是同窗江子匀的。 还未拆封,裴少淮已然猜到了几分信中内容——若是春闱、殿试报喜,又岂会耽误到这个时候才来信? 陈行辰的信,前一半是四姐写的,小隽体字十分清秀,说伯爵府里一切无虞,她在锦昌侯府过得很好,陈家人没有阻拦她研究医理药道,妯娌们私下还会向她请教些小问题……叫爹娘和弟弟不要担心家里,不要担心她,在太仓州一定要保重身子。 又写道,弟弟上回所说的烈酒蒸馏萃取药性,她用做了尝试,未能成功萃取出关键的药汁。但她偶然间加入了花瓣,竟能萃取出花中芳香,与蔷薇露有几分相似。 英姐儿猜想那蔷薇露就是用此理制造出来的,她会继续做尝试。 后半封信才是陈行辰写的,他倒也看得开,说长兄陈行卿位列第三甲,有了交代,他晚几年也行。 陈行辰已经做好了后三年的打算,照旧一半时日研究算学,一半时日专攻文章。又打趣裴少淮说,若是见到甚么好书、想通了甚么算法,切莫忘了他这个远在京都的姐夫,一定要给他寄一份。 看到姐姐和姐夫有机会专研自己所钟爱的学问,裴少淮亦十分开心。 与这个一相比,春闱不中似乎就不算甚么了。 江子匀信中说道,自己已从失落中走出来,他打算到国子监内进修,三年后再试,毕竟国子监是他能够到的最好的学府。 …… 几日之后,驿站又送来信件,来自山海关。 一家三口都在家。 林氏心算了一下月份,猜想道:“应当是兰丫头生了。” 听夫人这么一说,裴秉元整个身子板正着,紧张了几分,拆信的手都有些微颤,抽出信后停住了,踌躇几息后递给裴少淮,道:“少淮你来读。” 裴少淮打开信纸,一下认出了司徒旸的字迹,潦草而张扬。 信的开头没有问好,而是直奔主题,裴少淮念道:“请岳丈大人给我家老三取名……” 听到是让取名,裴秉元、林氏都松了口气。 但马上又察觉到不妥,老三?而且让老丈人取名…… 林氏脸上露出些许愁色,低声道:“兰丫头受苦了。”裴秉元亦跟着有些发愁。 跟前面两个姐姐一起排行的,才能是老三,说明这一胎又生了女儿。若是生了儿子,岂轮得到裴秉元取名?长孙理应要由司徒将军这个祖父来取名。 裴少淮见父母面露愁色,知晓他们在担忧甚么,笑道:“爹娘不要着急,二姐夫还没说完呢。” “你倒是继续读下去啊。”林氏催道。 “……若兰生了个大胖小子,足有七斤半重,同我出生时是一样重的。”裴少淮念道。 裴秉元、林氏相视,欢喜。 “这个司徒二,生了儿子怎能写成老三,不合规矩,这可是他们将军府的长孙。”裴秉元欢喜地气恼道。 林氏说道:“二姑爷就不是那呆板的人,想来他觉得都是自己生的,不分彼此,都一样疼爱,顺着数就排下来了,这不算甚么紧要事。” “既然是添了长孙,他怎么还来信让我给取名?”裴秉元道。 这叫他为难了。 司徒将军府和伯爵府是亲家,总不好因为起名的事闹起来。 “爹娘,你们听孩儿把信念完,你们再商讨可好?二姐夫信里有解释。” “哦哦哦……” 裴少淮继续念道:“岳丈大人不必担忧,我已同我老子说过了,当年他既没给老大老二起名,便也没资格给老三起名,况且他也不是那有学问的,岳丈大人只管替外孙取个霸气的名字。” 裴秉元听后,开始斟酌。 这“雨”字头的字并不多,也没甚么可选的,思索片刻后道:“诗仙有云‘三军受号令,千里肃雷霆’,与他的将门门第颇为相符,不如就取‘千霆’二字罢。” 裴少淮附和道:“父亲取得好,果真够霸气,二姐夫必定喜欢。” 林氏亲自去取笔墨纸砚,站在一旁替裴秉元磨墨。 裴秉元书写了两封信,一封寄给了司徒旸,另一封寄给了司徒将军。 …… …… 同样添丁的武将之家不止司徒将军府,还有安平郡王府,安平世子终于得了长子。 是由安平王爷手下副将之女所生,安平王爷替长孙好好操办了一场。 也不知是何缘由,这场百日宴的请帖,竟给景川伯爵府也送来了一份,那送帖的小厮说:“王爷说了,王府世子妃出自伯爵府旁支,安平郡王府和伯爵府是亲家,百日宴理应请伯爷过来一聚。” 裴老爷子想起数年前那件事,气不打一处来,打算轰走那小厮。 安平顺王府竟还有脸面请伯爵府上门贺他长孙的百日宴?若不是安平世子,他的三孙女又岂会被逼得进了宫? 恰好少津也在大堂里,他见祖父生怒,赶紧上前,凑到祖父耳根旁低语:“祖父,安平世子是安平世子,送帖的是安平王爷,孙儿瞧着不像是来挑衅的,倒像是来和缓关系的。” 毕竟安平世子得了长子,于尚书府并不是甚么好事。 裴少津又道:“不如由孙儿去一趟,瞧瞧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第64章 第 64 章 裴老爷子同意让少津赴宴, 叮嘱孙子小心行事,打听明白安平郡王的意图后,早些回来。 少津点点头。 父亲和大哥都不在京都, 他身为伯爵府男丁, 理应站出来守护好伯爵府。 裴少津去了逢玉轩, 踌躇许久后,同小娘说了此事, 道:“我省得小娘恨极了安平郡王府,孩儿也是一样的,当年若不是他们威逼,姐姐早过上安稳日子了。” 转而又道,“只是……” “我明白道理。”沈姨娘收住苦楚, 尽量平静道,“你祖父岁数大了, 你父亲、你大哥又不在京都,安平郡王送帖意不在请宴, 这件事既有蹊跷, 你身为裴家子孙,理应过去一趟。” 说着说着, 话语间有些哽噎,继续道, “你不仅是竹儿的弟弟,还是裴家二少爷,你理应去的……你姐姐若是知晓,定会夸你长大了。” 裴少津见到小娘如此, 心里跟着一起难受。 五年了, 他所看的每本书, 写的每篇文章,似乎都是为了把自己磨得更锋利。段夫子常常点评他的文章“立意率直,然锋芒过盛”,要求他下笔时,多添些古意蕴意掩一掩锋芒。 文章可以改,心性恐怕没那么容易更改。 裴少津安慰小娘道:“小娘,五年即将期满,姐姐隔年兴许就能承恩出宫了。” 沈姨娘失落摇摇头,说道:“顺平公主送嫁在即,你姐姐是贴身侍读,贵人们岂会这个时候放她出来?耽误了这一回,再等又是五年……再者,以你姐姐的性子,也未必肯这个时候出来。”进了宫中,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 顺平公主觅得佳婿,顺利嫁人,竹姐儿身为公主身边最亲近的女官,势必会受赏再进一阶。 一个从五品的女史,也说得上耀眼了。 沈姨娘抹抹眼角,起身道:“我去请示老祖宗,看看给你准备甚么礼件带去。” 平日里总是低眉顺受的沈姨娘,这时微微挑了挑眉,宣泄自己心中的不快,关于礼件的事,似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她是个妾,想动家中财物还得有老太太点头。 数日后,沈姨娘带着下人,给少津捧来了一个檀木盒子,盒子外雕刻着瓜蒂藤蔓,象征绵延生息。 裴少津打开盒子,只见里头卧着一尊红玉雕塑,雕的是“榴开百子”,枝头之上几颗红石榴熟透而裂开,露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 这尊雕塑只是手艺精巧,玉质算不得多好。 沈姨娘眼角再次多了几分犀利,说道:“皇亲贵族的门第,讲究多子多福,津儿送此过去再合适不过了。” “孩儿明白了。”裴少津应道。 老王爷、郡王妃得了此物自然会欢喜,至于尚书府如何作想,裴若棠又会如何作想,是否会生怒气到自己,沈姨娘、少津就不得而知了。 少津是去庆贺郡王府长孙百日宴的,何须顾及尚书府? 不管是盒子外的瓜藤,还是盒子内的红玉石榴,都与这百日宴相合得很。 …… …… 百日宴那日,少津一身柳青色的直裰,半肩绣着些竹叶暗纹,腰间包边银带上只挂了块圆形玉珏,脚蹬黑缎长靴,从马车下来后,步步生风。 白玉肤质,墨意眉目,好一个翩翩后生。 王府大门外,老王爷、郡王妃站在最前面,世子、裴若棠站在其后,百日的王府长孙睡在红色襁褓里,由郡王妃亲自抱着。 这等场景就很值得玩味了。看来,裴若棠想把孩子养在自己膝下的打算,是无法实现了。 不过,裴若棠也是有几分心计的,她款款大方站在世子身边迎接宾客,谈吐不俗,未露出丝毫不喜,确有大家闺秀、正房娘子的气度。但又不时添些捂肚扶腰的小动作,有些弱不禁风,让人心生怜意。 “景川伯爵府来贺——送红玉石榴一对——”大管家吆喝道。 裴少津不急不缓,收住了心绪,特意让随行小厮将礼件捧到安平王爷跟前,作揖谦道:“恭贺王爷喜得长孙,伯爵府略备薄礼,聊表千里鹅毛之意,祝王府多子多福,绵延生息。” 他只同王爷、郡王妃说了话,没给世子、裴若棠任何眼神。 接着,少津当着裴若棠的面打开了那檀木盒子,“榴开百子”得以示人。 一直端着的裴若棠,初见到裴少津来贺时,已经心生诧异,心态有所不稳,如今再一看这内内外外都含着戏谑之意的礼件,脸颊微微抽动,手心已被指甲戳出血印——伯爵府是甚么意思?是暗讽她没办法为王府生得长子嫡孙,失了算盘?还是嫌她眼中钉不够多,祝侧妃多生几子来气她? 祖母替她筹谋了这么多,结果因为肚子不争气,失了长子嫡孙这份依仗,裴若棠难免心生不甘。 偏偏她怒而不敢发声,还要极力忍着、压着,免得叫外人见她失了态,到处诟病她。 安平世子吃过教训,身无武官军职,如今只剩一个世子身份,能不能承袭郡王爵位还要看父亲的眼色、圣上宣旨,哪里还敢像以往那样嚣张跋扈,只能木木杵在父亲身后。 安平王爷心明意会的眼神一闪而过,又马上露出和煦的笑脸,叫人收下礼件,和裴少津寒暄道:“景川伯爷近来如何?” “谢王爷关心,祖父一切都好,只是这几日老腿的毛病犯了,无法亲自来贺。” 安平王爷又对郡王妃道:“让孙儿沾沾伯爵府的才气,短短数年,一门三杰,文武百官皆盛赞不已。” 安平王爷这是夸大了,伯爵府确有崛起的苗头,但还远谈不上一门三杰。不过,他的态度可以窥得一二。 正如裴少津所料,王府有意示好,缓和两府关系。 至于为何要在孙子的百日宴上,大抵是觉得当年是因此事而起,如今希望再借此事表态罢。 贺宴之后,安平王爷派人特地将裴少津留了下来,请他到会客堂里稍候。 兴许是老王爷有意安排,他听见了老王爷和小厮在门外对话—— “二少爷呢?” “回王爷,将军他从南镇抚司回来后,转身就出了门。” 郡王次子,封镇国将军爵位,从一品。下人或称其二少爷,或简称其将军。 “去哪了?” “好似还是去了戏楼。” “亲侄子百日宴,他不声不响出去,听个劳什子的戏?”老王爷强调这句话,却没有怒气,便说明是专门讲给裴少津听的。 又道:“光天白日,戏楼里就开戏了?” 小厮应道:“将军自己雇了戏班子。” “快马叫他回来,就说伯爵府来人了。” “是。”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快步走进来,没有与裴少津做文人的那一套礼节,而是径直坐下,“啪”一声将绣春刀置于茶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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